晨光熹微，清荷院中薄雾未散，沈清辞已在庭院中练完一套剑法。剑锋划破晨雾，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个刚习武不久的闺阁女子。
小姐。采月捧着帖子快步走来，宫里刚送来的，三日后太后在御花园设赏花宴，特意点了您的名。
沈清辞收剑入鞘，接过那张烫金请帖。纸张触手生温，用的是宫中特制的洒金笺，可见太后对这次宴会的重视。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请帖边缘，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果然来了。
采月担忧地看着她：小姐，靖王和二小姐那边...
他们自然会有所动作。沈清辞将请帖递还给采月，去把院里所有的丫鬟都叫到前厅，我有话要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清荷院十二名丫鬟整整齐齐地站在前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近来性情大变的大小姐所为何事。
沈清辞端坐主位，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这些丫鬟中，有前世忠心护主最终惨死的，也有被沈若薇收买暗中传递消息的。这一世，她必须提前分清敌我。
今日召集你们，是有几件事要交代。沈清辞声音清冷，三日后我要入宫赴宴，期间院里的大小事务，由采月全权负责。
她顿了顿，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碧云眼神闪烁。这丫头前世就是沈若薇安插在她院中的眼线，许多消息都是经由她泄露出去的。
近日府中不太平。沈清辞故意加重语气，我听说有些下人吃里扒外，与外人勾结。若是让我查出来...
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每一声都敲在众人心上。几个胆小的丫鬟已经白了脸色。
小姐明鉴，奴婢们对小姐忠心耿耿！采月率先跪下行礼，其余丫鬟纷纷跟着跪下。
沈清辞的目光在碧云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道：都起来吧。我自然相信你们的忠心，不过...
她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既然要随我入宫，有些规矩不得不提前教给你们。从今日起，每日酉时，所有人到前厅集合，我要亲自教导你们宫规礼仪。
这话一出，连采月都露出诧异的神色。大小姐何时对宫规如此熟悉了？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当然熟悉——前世在宫中经历的种种，早已将那些规矩刻入骨髓。
接下来的两日，清荷院的气氛明显不同往日。每到酉时，沈清辞便会准时出现在前厅，不仅教授宫规，还会特意训练丫鬟们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
若是在宴上打翻了茶盏，该如何？沈清辞提问。
一个丫鬟怯生生地回答：奴婢...奴婢会立即请罪。
沈清辞摇头，首先要观察周围有谁在场，若是太后、皇上在近前，当立即跪地请罪；若是只有女眷，则可悄悄收拾，不必声张。
她又转向另一个问题：若是听见有人在议论主子，又当如何？
这次回答的是碧云：奴婢会立即制止她们。
沈清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如何制止？当面揭穿，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你在偷听？
碧云一时语塞。
正确的做法是，记住说话之人，事后单独回禀。沈清辞环视众人，在宫中，很多时候，知道什么不该说比知道该说什么更重要。
训练间隙，沈清辞特意将采月叫到书房。
这两日你多留意碧云。沈清辞压低声音，若她与外人接触，不必阻拦，只需记下时间地点。
采月神色一凛：小姐怀疑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清辞淡淡道，尤其是即将入宫的这个节骨眼上。
果然，当夜采月就来禀报，碧云借口去厨房取点心，在后花园假山旁与沈若薇的贴身丫鬟碰了头。
可听见她们说了什么？沈清辞正在检查明日要穿的月白衣裙，闻言动作未停。
采月摇头：离得太远听不清，但碧云递了个纸条过去。
沈清辞唇角微勾：很好。明日你找个由头，就说我命你出府采买，实际去一趟摄政王府。
她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把这个交给夜王爷，他自然明白。
采月接过玉佩，忍不住问道：小姐何时与摄政王约定的信物？
那日他夜访时。沈清辞轻描淡写地带过，记住，务必亲自交到王爷手中。
次日一早，沈清辞照例去给柳氏请安。一进院子，就听见沈若薇娇柔的声音：
母亲您看，这是女儿特意为您绣的抹额，用了最好的云锦，里面还缝了安神的药材。
沈清辞脚步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进屋内。沈若薇正殷勤地替柳氏试戴抹额，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
辞儿来了。柳氏见到她，脸上露出笑意，快来看看你妹妹绣的抹额。
沈清辞上前细看，针脚细密，绣样精致，确实是下了功夫的。只可惜...
妹妹真是有心了。沈清辞语气平和，不过这云锦质地厚重，如今已是春末，戴着怕是会闷出汗来。不如等到秋冬再戴？
沈若薇笑容一僵：姐姐说的是，是妹妹考虑不周了。
柳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抹额，轻轻取下：辞儿说得对，还是收起来吧。
从柳氏院中出来，沈若薇快步追上沈清辞：姐姐近日似乎很忙？听说清荷院每日都在训练丫鬟？
不过是一些常规的教导罢了。沈清辞淡淡道，妹妹若是感兴趣，也可以一起来听听。
不必了。沈若薇强笑，我只是好奇，姐姐何时对调教下人如此上心了？
沈清辞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她：有些事情，早该上心的。比如...认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沈若薇被她看得心中发毛，强自镇定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清辞微微一笑，妹妹这么聪明，应该明白。
望着沈清辞离去的背影，沈若薇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清辞话中有话，仿佛已经看穿了什么。
回到清荷院，采月已经候在书房。
小姐，东西已经送到了。采月低声道，王爷让奴婢带话，说明日宴上，他会见机行事。
沈清辞点头，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明日入宫前，把这个分给随行的丫鬟们服用。
采月接过瓷瓶：这是...
解毒丸。沈清辞眸光微冷，虽然不能解百毒，但至少能防备一些常见的手段。
这是她根据前世记忆，特意让府医配制的。前世赏花宴上，不止她一人中招，几个贴身丫鬟也都出现了不适症状。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傍晚训练时，沈清辞特意将明日随她入宫的四名丫鬟留下。
明日入宫，你们要紧随我左右，不得擅自离开。沈清辞严肃地交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镇定。
她看向碧云：尤其是你，碧云。你心思细腻，明日要多留意周围的动静。
碧云受宠若惊地低下头：奴婢遵命。
然而在她低头的瞬间，沈清辞清楚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夜深人静时，沈清辞独自在书房做着最后的准备。她将一枚特制的银簪别在发间，又在袖中暗袋里放了解毒散和几根银针。
窗棂忽然传来轻微的叩击声。沈清辞警觉地抬头，却见夜君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外。
王爷总是喜欢夜半来访？沈清辞推开窗，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夜君离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银针上：看来沈小姐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有备无患罢了。沈清辞将银针收好，王爷深夜造访，应该不只是为了确认我的准备情况吧？
明日宴上，太后可能会提起边关战事。夜君离压低声音，皇上属意赵明德领兵，但你父亲似乎另有建议。
沈清辞眸光一凝：王爷可知我父亲推荐的是谁？
镇北将军，陈擎。夜君离道，此人是将门之后，确实比赵明德更合适。但...
但他性子太直，不懂变通，容易得罪人。沈清辞接话。
夜君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看来沈小姐对朝中将领也很了解。
略知一二。沈清辞谦虚道，心中却想：前世正是这位陈将军，因为直言进谏触怒龙颜，最终被贬边关。而赵明德则趁机上位，成了萧煜的得力助手。
明日若有机会，我会在太后面前替陈将军美言几句。夜君离忽然道。
沈清辞诧异地看着他：王爷为何要帮我？
不是帮你。夜君离目光深邃，是为了边境安稳。赵明德此人...心思太重，不适合领兵。
两人对视片刻，沈清辞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夜君离临走前，又回头道：明日赏花宴，小心沈若薇身边的那个紫衣丫鬟。她是用毒的高手。
沈清辞心中一震：王爷连这个都知道？
这京城中，很少有本王不知道的事。夜君离唇角微勾，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沈清辞关好窗户，心中思绪万千。夜君离的暗中相助，既让她安心，又让她警惕。这位摄政王，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尚且稚嫩的脸。明日，将是她重生以来最重要的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指尖轻抚过镜面，沈清辞轻声自语：这一世，我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也照亮了她眼中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