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清荷院内的海棠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沈清辞一身素白劲装,在院中空地上练习着新学的拳法。她的动作还带着几分生涩,但一招一式已有模有样,出拳时带起的风声惊落了枝头的花瓣。
“小姐的进步真快。”武师傅站在一旁颔首,“不过半月,这套拳法已掌握了七分。”
沈清辞收势站定,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接过采月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还差得远。师傅不必顾忌,该指正的地方尽管指正。”
前世惨死的经历让她明白,在这深宅大院中,光有谋略远远不够。若当时她会些拳脚功夫,也不至于在最后关头毫无还手之力。
“小姐!小姐!”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二小姐带着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要查昨日丢失的一支金簪...”
沈清辞眸光一冷。果然来了。
昨日沈若薇身边的碧珠鬼鬼祟祟地在清荷院外徘徊,她就知道这对母女又要生事。只是没想到,她们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找。
“让她查。”沈清辞淡淡道,转身往屋内走去。
才踏进房门,沈若薇就带着两个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件水红色绣百蝶穿花裙,发间果真少了一支簪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
“姐姐莫怪妹妹冒犯。”沈若薇福了福身,眼中却闪着算计的光,“只是那支金簪是靖王殿下所赠,实在丢不得。昨日妹妹只在清荷院坐了片刻,许是落在哪里了...”
沈清辞在梳妆台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妹妹既然怀疑簪子落在我这里,尽管搜查便是。只是...”她抬眼,目光锐利如刀,“若搜不出来,又当如何?”
沈若薇被她看得心中一颤,强自镇定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怎会怀疑姐姐?只是这院子里人多手杂,保不齐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李嬷嬷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内室:“二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帮您仔细找找!”
这李嬷嬷是柳姨娘的心腹,仗着主子得势,在府中一向嚣张。此刻她一双三角眼在屋内四处打量,分明是另有所图。
沈清辞冷眼看着,并不阻拦。她早知道这对母女的目的不在金簪,而是想借搜查之名,探查她为西域商队准备的礼物。
“小姐,她们这是要...”采月焦急地上前一步。
沈清辞抬手制止,目光始终落在沈若薇身上:“妹妹既然笃定簪子在我这里,不如我们打个赌?”
沈若薇挑眉:“姐姐想赌什么?”
“若搜出簪子,我任凭妹妹处置。”沈清辞缓缓道,“若搜不出来...妹妹就当众给我磕三个头,赔礼道歉。”
沈若薇脸色微变,随即又扬起甜笑:“姐姐何必如此较真?不过是一支簪子...”
“既然妹妹不敢赌,那就请回吧。”沈清辞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我这清荷院,不是谁想来搜就能搜的。”
这话激怒了沈若薇。她最恨沈清辞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自己永远矮她一头。
“搜!”她咬牙道,“若搜不出来,我给姐姐磕头赔罪!”
李嬷嬷得令,动作更加放肆起来。她先是翻乱了妆匣,又去掀床褥,最后径直走向墙角那个锁着的紫檀木箱——那里正是沈清辞存放礼物的所在。
“大小姐,这箱子...”李嬷嬷回头,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钥匙在采月那里。”沈清辞淡淡道,“打开让她搜。”
采月不情不愿地取出钥匙,李嬷嬷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打开箱盖。箱中整齐地放着一卷画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怎么可能...”沈若薇失声叫道,随即意识到失态,忙掩饰道,“我是说,那簪子难道真的不在这里...”
沈清辞起身,缓步走到箱前,取出那卷画:“妹妹是在找这个?”
她缓缓展开画卷,一幅精致的西域商路图呈现在众人面前。图上标注着各条商道的路线、驿站,甚至还有各地特产的标记,精细程度令人咋舌。
“这是...”沈若薇瞪大了眼睛。
“送给西域商队首领的礼物。”沈清辞唇角微勾,“妹妹觉得如何?”
沈若薇一时语塞。她万万没想到,沈清辞准备的竟是这般用心的礼物。相比之下,她准备的那对金镯显得庸俗不堪。
李嬷嬷见势不妙,悄悄往后挪步,想趁乱溜走。
“站住。”沈清辞头也不回,声音却冷得像冰,“李嬷嬷这是要去哪儿?”
李嬷嬷僵在原地,强笑道:“老奴...老奴想起灶上还炖着汤...”
“是么?”沈清辞缓缓转身,目光如炬,“我还以为嬷嬷是急着去回禀柳姨娘,说任务完成了呢。”
沈若薇脸色骤变:“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清辞冷笑,“妹妹真以为我不知道?什么金簪,不过是你们母女设的局,想探查我准备的礼物罢了。”
她踱步到李嬷嬷面前,突然伸手探向对方袖中。李嬷嬷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动作竟是训练有素。
电光火石间,沈清辞手腕一翻,扣住李嬷嬷的手肘,顺势一拧。这是武师傅昨日才教的擒拿手,她第一次用在实战中,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
“啊!”李嬷嬷惨叫一声,袖中掉出一个小纸包。
采月眼疾手快地捡起,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沈清辞逼视着李嬷嬷,“莫非是妹妹丢失的金簪化了粉末?”
李嬷嬷疼得冷汗直流,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沈若薇见状,忙上前打圆场:“姐姐误会了,这大概是李嬷嬷自己要用的药粉...”
“是么?”沈清辞手上加了几分力道,“那不如让李嬷嬷自己尝尝这是什么药?”
李嬷嬷吓得面无人色,终于熬不住,颤声道:“是...是醉梦散...”
沈若薇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沈清辞松开手,取出帕子仔细擦拭指尖:“妹妹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不知道...”沈若薇强撑着辩解,“定是这老货自己...”
“够了。”沈清辞打断她,“带着你的人,滚出清荷院。记住你答应的事——三个响头,明日当着全府上下磕。”
沈若薇咬碎银牙,却不敢再多言,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采月这才长舒一口气:“小姐,您刚才那招真厉害!不过...您怎么知道李嬷嬷袖中藏了药?”
沈清辞望着窗外远去的身影,眸光深沉:“我不仅知道她藏了药,还知道这药是准备用在三日后宫宴上的。”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这醉梦散,让她在宫宴上神智恍惚,被萧煜扶进凉亭,随后引来众人围观,名声尽毁。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把商路图收好。”她吩咐采月,“另外,去告诉武师傅,明日的功课加倍。”
她要更快地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一切。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清辞站在院中,缓缓摆开拳架。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流畅,拳风更加凌厉。
远处阁楼上,一道玄色身影静静而立。夜君离望着院中那个刻苦练功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查查那醉梦散的来历?”身后的侍卫低声问。
“不必。”夜君离抬手,“她既已察觉,必有应对之策。我们...只需拭目以待。”
暮色渐浓,他的身影融入夜色,如同蛰伏的猎豹,静静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而清荷院中,沈清辞的拳法越发纯熟,每一招都带着破空之声,仿佛在向所有潜在的敌人宣告——
这一世,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