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翠绿光芒初现时,微弱得如同幻觉,仿佛随时会被这片星域厚重的死寂所吞噬。
跪伏在地的青木族人依旧沉浸在麻木的祈祷中,干裂的嘴唇机械地开合,浑浊的眼眸低垂,并未察觉祖木深处那正在发生的、微不足道却足以撼动命运的奇迹。
然而,变化已然开始。
那点绿光并未熄灭,反而如同汲取到了某种无形的养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它不再是孤立的一点,细密的、仿佛血管脉络般的翠绿光丝,开始以那最初的绿光为核心,沿着祖木内部早已干枯坏死、遍布裂痕的木质纤维,如同最灵巧的织工,飞速地蔓延、渗透、连接!
“咔嚓……咔嚓嚓……”
细微的、仿佛冰层破裂的声响,自祖木内部传来。这声音起初极轻,淹没在祈祷的呓语中,但很快便变得清晰可闻,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破壳新生的力量感。
一位跪在最前方的青木族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那双原本因绝望而近乎灰白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祖木根部那条最大的裂缝——就在那里,一点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翠绿光辉,正坚定不移地扩散开来!
“祖……祖木……”老者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他试图呼喊,却因为极致的激动与不敢置信而失声。
更多的族人被这异响和老者的异常所吸引,纷纷抬起头。当他们看到那从祖木裂缝中透出的、代表着无限生机与希望的翠绿光芒时,整个部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所有人的瞳孔都在剧烈收缩,呼吸停滞,仿佛害怕稍微用力,就会将这梦境般的情景吹散。
“是……是祖木之灵!祖木之灵苏醒了!”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第一声带着哭腔的呐喊。
这声呐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青木族人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情绪!麻木被狂喜取代,绝望被希望冲刷!他们不再跪伏,纷纷挣扎着站起身,向着祖木的方向伸出颤抖的、枯瘦的双手,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们浑浊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污垢与沧桑。
“活了!祖木活了!”
“建木没有抛弃我们!生命没有抛弃我们!”
欢呼声、哭泣声、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悲喜交加的乐章,在这片死寂的星域碎片上回荡。
而祖木的变化,并未停止。
那蔓延的翠绿光丝已然遍布了祖木内部的核心区域,并且开始向外部显现。焦黑如炭的树皮表面,那些深刻的裂痕边缘,开始褪去死寂的黑色,泛起新木般的嫩黄与淡绿。一点、两点……无数嫩绿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新芽,如同最勇敢的战士,刺破了坚硬的、代表死亡的老皮,倔强地探出头来,呼吸着这片星域久违的、带着希望味道的空气。
甚至,在祖木最高的一根枯枝顶端,一朵柔嫩的、散发着淡淡莹白光辉的花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形!那花苞虽小,却仿佛蕴含着净化与复苏的法则力量,其周围弥漫的、带着锈蚀感的衰败尘埃,竟被无声地排开、净化。
空中,那原本带着腐蚀性的、灰黄色的“酸雨”,在靠近这片区域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过滤,变得清澈、温和,其中甚至开始蕴含起一丝微弱的、精纯的生命能量。雨水洒落在那些新生的嫩芽上,洒落在激动万分的青木族人身上,洗涤着他们的疲惫与伤痛,带来久违的舒爽与滋润。
“甘霖!是生命甘霖!”青木族人仰起头,张开干裂的嘴唇,贪婪地承接这上天(或者说,是那位隐藏在星空深处的存在)赐予的恩泽,感受着那微弱的生机流入体内,滋润着他们近乎枯萎的血脉。
整个部落,因为这株祖木的复苏,而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希望,如同最顽强的种子,已然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上,扎下了根。
远在星空之上,隐于维度缝隙间的云璎,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片大陆碎片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怀中,那馒头之上的生命道种,光芒似乎更加温润了一分,仿佛因这成功的“试种”而得到了反馈与滋养。苏珩的魂魄,也传递出一种安宁与欣慰的情绪。
溯渊静静悬浮,剑身映照着下方那片新生的绿意,流转的七彩光华似乎也变得更加灵动。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让一株祖木复苏,或许能拯救一个濒临灭绝的部落,但要想扭转整个青霖星域的衰败,对抗圣庭留在此地的深层法则侵蚀,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但至少,她证明了,生命的力量,即便在绝对的死寂中,亦能……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