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警告的红光,将白影紧绷的侧脸映得一片猩红。
那猩红中央,只有一个词在疯狂跳动,像一颗濒死的心脏。
凌晨三点整,死寂的安全屋被尖锐的警报撕裂。
“白玉宫,地下三层!”白影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出现高频异常能量读数,波形吻合我们之前截获的Adrenx-3药剂活化特征!时间……刚好是每月一号!”
每月一号,观星者的白玉宫,Adrenx。
几个关键词在凌寒脑中瞬间串联成一条冰冷的锁链。
萧玦,那个被当做清除工具的男人,他体内被强制注入的毒药,正在今天迎来新一轮的“补给”。
而那个词——“唤醒”,不是系统的提示,是对萧玦的指令!
夏暖立刻从医疗箱里取出一支被低温冷凝管包裹的金属注射剂,上面用激光蚀刻着“Adrenx拮抗剂-V3”。
凌寒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坐标,眼神穿透了无数数据迷雾,仿佛看到了那个在痛苦与清醒间隙挣扎的孤狼。
“如果萧玦真是被控制的清除者,”她忽然起身,声音冷静得可怕,“那他被唤醒前的瞬间,就是我们唯一的窗口。”
她从夏暖手中接过那支凝结着冰霜的药剂,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特制的碳纤维防震匣中。
“队长,你要去?”白影猛地回头,满眼都是不赞同,“观星者敢在今天动手,白玉宫周围一定是天罗地网!这根本就是个针对你的陷阱!”
凌寒扣上防震匣的锁扣,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她抬起眼,眸光比窗外的雨丝更冷,更利。
“那就让他亲手杀了我。”她淡淡道,“至少这一次,由他自己决定。”
这不是一句气话,而是一个战士对另一个战士最后的尊重。
与其让他作为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被操控着扣动扳机,不如让他用自己清醒的意志,来终结这一切。
白影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了解凌寒,当凌寒做出决定,整个凤凰小队要做的,就是为她铺平通往地狱或王座的道路。
“陆枫那边我来联系!”白影坐直身体,手指重新在键盘上翻飞,“以‘联合反恐演练’的名义,申请翡翠河航道临时军事管制,制造大范围通讯屏蔽。观星者就算手眼通天,也绕不开军方的最高指令!”
“收到。”夏暖迅速将一个急救包递给凌寒,“里面有高能营养剂和伪装工具。”
“用不上。”凌寒只取走了那个防震匣。
她走到武器架前,没有拿枪,也没有拿刀。
她只是从一堆缴获的战利品中,捡起一枚变形的弹壳,那是上次交锋时,从萧玦枪膛里射出的最后一发子弹。
然后,她从自己脖颈上解下了那枚始终贴身佩戴的、用特殊金属打造的凤凰羽翼吊坠。
一枚弹壳,一支药剂,一枚凤凰之羽。
这就是她今晚的全部武装。
“夜枭一组,佯攻东港区数据中心;二组,模拟强袭白玉宫南门。双频诱饵系统启动,所有信号轨迹,由我伪造。”白影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冷静而高效。
城市上空,无形的电波暗流涌动。
在“数字宇宙”的监控网络中,两个代表着“夜枭”的红色箭头,正以雷霆之势扑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瞬间吸引了所有潜伏者的目光。
而真正的风暴中心,凌寒,已如一道融于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酿酒厂的后门。
她走进雨里,就没打算回头。
雨丝渐密,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灰色幕布,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KL09号桥墩,这座城市的废弃地标,在雨中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
这里是凌寒“牺牲”的地方,是她被秦昊背叛、被全世界遗忘的坟墓。
今天,她要在这里重生。
她静静地站在桥墩的阴影下,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衫,那股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却让她的大脑愈发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二十分钟后,一道踉跄的身影破开雨幕,由远及近。
是萧玦。
他全身湿透,黑色的作战服紧贴着肌理分明的身体,左腿似乎受了伤,走动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跛行。
雨水顺着他轮廓深刻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p226手枪,保险已经打开,但枪口却微微垂向地面。
他的眼神,是凌寒从未见过的复杂。
有野兽般的警惕,有深不见底的迷茫,还有一丝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却仍在燃烧的痛苦。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接到清除你的指令,我的心跳都会乱半拍?”
凌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缓缓走上前,将那个碳纤维防震匣轻轻放在湿漉漉的桥栏上,然后打开。
里面,那支泛着幽蓝色光泽的拮抗剂,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的衬垫里。
“这是解药。”她的声音被雨声冲刷得有些飘忽,却异常清晰,“吃,还是不吃,由你。”
说完,她向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但我告诉你一件事。”凌寒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梦见我们死去,不是因为你该杀我们,是因为……你曾拼尽全力救过我们。”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萧玦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剧烈的头痛翻涌而上——冲天的火焰,一个女兵决绝的背影,一枚在他眼前被鲜血染红的凤凰徽章,还有……自己不顾一切扑上去,用身体挡住致命子弹的瞬间……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左胸口。
那里,有一道早已愈合的陈年旧疤,其轮廓,与凌寒那枚凤凰之羽吊坠的形状,惊人地重合!
原来……那不是梦!
萧玦怔住了,握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下一秒,他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伸手猛地撕开胸前的作战服,露出那道狰狞的伤疤。
他一把抓起桥栏上的拮抗剂,没有丝毫犹豫,用牙齿咬开保护盖,将整管药剂狠狠注入了自己的颈动脉!
“我已经违令三次了,”他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唇边却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不在乎……这第四次!”
剧烈的药剂反应让他身体猛地一颤,但他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无比清明。
那层被人为蒙上的、控制他心智的迷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凌寒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眼中的风暴彻底平息,才终于开口,说出了那个埋藏了许久的名字。
“我叫凌寒,前国家特战队‘凤凰’队长。”
她顿了顿,投下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
“你父亲林砚的学生,是我父亲。”
萧玦猛然抬头,眼中刚刚凝聚的清明,瞬间被滔天的震惊所取代!
就在这时,桥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魁梧的身影撑着一把老旧的黑伞,从雨幕中缓缓走来。是哑铃。
他一言不发,走到两人面前,将手中捧着的一张用油纸精心包裹的泛黄图纸递了过来。
图纸展开,是一份手绘的、无比精密的KL项目全境地下密道分布图。
在图纸的角落,一个标示着“第七哨站”的位置,被红色的墨水笔重重地圈了出来。
哑铃指了指图纸,又指了指凌寒和萧玦两人,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解下腰间那枚陪伴了他半生的黄铜铃铛,将它挂在了桥墩一盏早已熄灭的信号灯下,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入更深的雨幕,再未回头。
守夜人,使命终结。
凌寒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轻声道:“守门人走了,门,该我们自己开了。”
萧玦的目光迅速扫过图纸,大脑在拮抗剂的作用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他忽然指着那个被圈出的位置,沉声道:“不对,第七哨站不在地下。它是一个在河床基岩上滑动的移动平台——每七十二小时,变换一次水下坐标。”
他抬头看向凌寒,但有一个条件。”
“说。”
“让我亲眼看看那份原始日志——关于我母亲,当年是怎么‘病逝’的。”
凌寒与他对视,在他清醒而坚定的目光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对真相的偏执。
良久,她终于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多言,并肩走向桥墩下方一个被藤蔓和淤泥掩盖的黑暗隧道入口。
在他们身后,那枚被哑铃留下的铜铃,在穿过桥洞的风中,发出了一声悠远而孤独的轻响。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白玉宫的最深处。
观星者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屏幕上消失的两个光点,缓缓将手中一份写满应急预案的行动计划撕得粉碎。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通讯器,声音低沉而冷酷,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
“启动第七预案。告诉秦昊——猎物,进笼了。”
遥远的城市另一端,无人知晓的角落,一杯盛满琥珀色液体的水晶杯,正静静映照着一盏垂落的、由上千枚棱镜组成的华丽灯饰所投下的、迷离而破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