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我让你把手里那几处景区的摊子全脱手,你肯干不?”
我这话刚飘过去,阿南指间转得正顺的竹节突然“啪嗒”一声磕在石桌上,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抬头,眼里满是猝不及防的懵然,连带着眉峰都拧成了疙瘩:“你确定?姐,这景区可是我从荒坡子上一点点扒拉出来的,熬了三年才刚有起色,现在脱手……”
“别琢磨那些,就说你信不信我,愿不愿意。”我打断他的话,指尖轻轻敲了敲石桌,脸上还挂着平时的笑,可眼神里藏着上辈子见过的那些糟心事,半点不敢松。阿南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喉结滚了滚,手指反复摩挲着竹节上被磨得光滑的纹路——那是他当初跑景区手续时,天天攥着竹节磨出来的。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他才像是把胸腔里的气全吐了出来,肩膀垮了垮:“信你还能有假?行,我听你的。”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比平时重了些,想把心里的笃定传给他:“放心,我不能让你吃亏。不是逼你立刻清盘,给你留两年时间。明年先挑两个难打理的出手,回点血;后年再慢慢收尾,给你腾够时间规划往后的路。”
说到这儿,我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语气也沉了沉:“但有个死规矩得记牢——脱手的摊子,绝不能转给村里那些刚二十出头的半大孩子。他们没经过事,以为景区是块肥肉,其实里面的坑能把人埋了。你去跟他们好好说,就说外面的活计虽累,但踏实,比守着景区赌天吃饭强。最好能劝着他们跟你一起回来,咱们村里几个年轻人搭伙,哪怕开个小加工厂,也比单打独斗稳当。”
阿南指尖一顿,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犯难:“这……他们怕是不乐意。前阵子还有人跟我打听,想接我山下那处小景点呢。”
“你多费点口舌,实在不行就把你这几年的难处摆摆,他们信你。”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刚想再说两句,院门口突然传来二伯母拔高的嗓门:“阿南!倩!快进来吃饭喽!菜都要凉透啦!”
阿南苦笑着摇了摇头,撑着石桌站起身:“得,我妈这嗓子,半个村都听见了,走吧。”
他刚迈开脚,我猛地想起上辈子他跟前妻闹离婚时,二伯母总在中间掺合,最后好好的家散了,忙出声喊住他:“阿南,等会儿!”
阿南回头,眼里带着疑惑。我斟酌着开口:“要是手里有闲钱,抽空去县城看看房。哪怕先付个首付,以后结婚了搬出去住,离得近能照应,又能少点柴米油盐的摩擦——婆媳之间,有时候离得远点儿,反而更亲。”
阿南愣了愣,随即像是懂了什么,嘴角扯出个涩涩的笑:“姐,你倒是比我想得长远。行,我记心里了。”
院门口的喊声又催了一遍,我笑着推了他一把:“先吃饭,这事不急,你慢慢琢磨。”阿南应了声,脚步轻快了些,只是走在前面时,我分明看见他抬手揉了揉眼角——许是风迷了眼,又或许,是被那句“少点摩擦”戳中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