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大厦顶层,总帅办公室。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又闭合,将外界的喧嚣与绝望彻底隔绝。霍峻独自驱动轮椅,来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首都的灯火在夜色中顽强闪烁,但这片安宁之下,是即将席卷而来的灭顶之灾。
他没有开灯,只有仪器面板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而冷峻的侧脸。南境传来的神言宣告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回荡。
“……今日,便是尔等蛮荒之地的终末!大夏之名,将自此湮灭……”
灭亡。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权衡。
他缓缓抬起手,在轮椅扶手的隐秘处按下一连串复杂的密码,又进行了瞳孔和生命气息验证。办公桌后方,那面看似完整的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深邃的暗格。暗格内没有文件,只有两枚材质非金非玉、流淌着微弱能量光泽的古老令牌。
一枚令牌呈苍青色,上面刻着云雾缭绕的阶梯,直通九天,散发着一种沟通上界、接引仙神的缥缈气息——“天梯令”。
另一枚令牌呈玄黑色,上面刻着一座狰狞的鬼头大门,门缝中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哀嚎,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幽冥死气——“鬼门令”。
这两枚令牌,代表着守城者历代总帅口口相传、却从未动用的两个最终禁忌计划!是只有在文明面临彻底灭绝、再无他路时,才能考虑的最终选项!
霍峻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首先握住了那枚苍青色的“天梯令”。
“天梯计划”——以汇聚国运的特定阵法节点为基,以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和特定“钥匙”为引,强行修复那早已断裂、导致“神人永隔”的登天之路!唯有重连天梯,才能召回高居九天、受限于规则无法轻易降临的大夏仙神!然而,此举无异于强行撬动世界根基,引发的规则反噬和能量风暴足以毁灭数州之地,成功率更是渺茫,且即便成功,请神容易送神难,后续影响无法预料。
他将“天梯令”放在一旁,又拿起了那枚玄黑色的“鬼门令”。
“鬼门计划”——更为酷烈!需在特定阴气汇聚之地,以数十万自愿(或非自愿)生灵的精血与魂魄为祭品,举行亘古禁忌的血祭大典,强行轰开阴阳界限,短暂打通通往地府的稳固通道!目的是为了释放被轮回秩序限制、无法轻易踏足人间的地府阴神与古老英灵!此计划代价惨绝人寰,有伤天和,一旦启动,施术者必遭天道反噬,永世不得超生,更可能引动幽冥暴乱,失控的阴兵鬼将同样会荼毒人间。
霍峻的指尖触摸着“鬼门令”上那冰冷的鬼头雕刻,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的哭泣。他知道,历届总帅,包括他的父亲霍天明,陈擎天元帅,都深知这两个计划的存在,但他们最终都选择了将其封存,宁愿率领凡人之躯苦苦支撑,也绝不轻易动用这饮鸩止渴的恶魔之法。
因为代价,太重了。重到任何一个尚有良知的人,都无法轻易背负。
可是现在……
霍峻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南境生灵涂炭的景象,闪过陈道玄金身染血倒下的画面,闪过梵天那漠然宣告灭亡的眼神……
他,还有选择吗?
凡人之力已至极限,山河社稷意志已碎,释放的昆仑邪物亦难挽狂澜……除了召回那些真正属于这片土地的古神,他还能依靠什么?
“没有办法了……”霍峻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再无丝毫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疯狂与决绝!
他同时握紧了“天梯令”与“鬼门令”,将自身那微弱却代表着大夏最高权柄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历代先帅在上!不肖后辈霍峻,今日……僭越了!”
“为保我神州血脉不绝,文明薪火不灭!”
“天梯、鬼门——开!”
嗡——!!!
两枚古老的令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苍青光柱冲天而起,试图刺破苍穹!一道玄黑光柱贯入大地,引动九幽共鸣!
整个守城者总部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云霄!
霍峻坐在轮椅上,承受着令牌反噬带来的巨大痛苦,鲜血从他七窍中缓缓渗出,但他却笑了起来,那笑容在光芒映照下,显得无比狰狞,又无比悲凉。
他以自身为祭品,敲响了大夏最后的丧钟……亦或是,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无人知晓。
只知道,最深的黑暗已然降临,而被尘封已久的神明与鬼雄,即将因为这凡人的疯狂,而被强行……唤醒!
就在霍峻以自身权柄与生命气息为引,强行启动两大禁忌计划的刹那——
昆仑山巅,那万古积雪、亘古寂静的最高处。
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片璀璨夺目的七彩霞光!霞光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凝聚、编织,化作一道巨大无比、仿佛由玉石与琉璃构筑、散发着缥缈仙气与无上威严的古老阶梯,自山巅轰然延伸而出,向着那无尽苍穹的至高处,一路蔓延而去!
阶梯之上,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仙鹤衔芝,瑞兽奔腾,更有无数玄奥的符文在阶梯两侧明灭闪烁,仿佛在沟通着某个被遗忘的至高界域!浩瀚、威严、带着统御三界六道气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阶梯上弥漫开来,甚至暂时冲淡了南境传来的神魔戾气!
天梯!
传说中连接人间与天庭的登天之路,在被断绝了不知多少岁月后,于今日,在霍峻疯狂的举动下,被强行重连、显化于世!
与此同时,在大夏疆域的各个角落,那些自古以来便是阴气汇聚、或是古战场、乱葬岗的极阴之地,异变同时发生!
酆都鬼城、邙山、罗酆山、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城隍庙、土地祠……甚至是一些寻常无奇的荒野之地,地面之上,一道道散发着浓郁死气、雕刻着狰狞鬼首与轮回符文的玄黑色石门,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这些石门或大或小,大的如同山岳,小的仅容一人通过,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幽冥气息!石门之上,以古老的冥文篆刻着三个大字——鬼门关!
数以百计、千计的鬼门关,在同一时刻,于大夏各地显现!
门扉虽未完全洞开,但那沉重的、仿佛积压了万古亡魂怨气的门缝之中,已然透出刺骨的阴风、锁链拖曳的铮鸣、以及无数冤魂厉鬼若有若无的哭泣与嘶嚎!整个大夏的阴阳秩序,在这一刻变得混乱而脆弱,生与死的界限,前所未有的模糊!
昆仑天梯,接引仙神!
遍地鬼门,沟通幽冥!
霍峻的疯狂,终于引动了这方天地最深层、最禁忌的力量!
守城者总部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惊呆了。他们看着光幕上那直插云霄的七彩天梯,看着地图上瞬间标出的、遍布全国的密密麻麻的“鬼门关”能量反应点,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震撼,淹没了他们。
这是……神话时代的回归?
还是……末世最终的疯狂?
没有人知道答案。
他们只知道,总帅霍峻,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真的做了。他撬动了世界的基石,释放了被封印的力量。
南境战场上,正在厮杀的神魔,无论是印度诸神还是昆仑邪物,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昆仑方向,望向那弥漫开来的、与它们力量本源迥异却同样浩瀚的仙神之气与幽冥死意!
梵天四面眉头紧锁,毗湿奴沉睡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凝重,湿婆的毁灭之眼中也露出了些许诧异。
变数!
巨大的变数,出现了!
而此刻,依旧在神魔战场边缘艰难穿梭、寻找伏羲琴线索的姬砚尘三人,也猛地抬起头,感受着那来自昆仑方向的缥缈仙梯与周身骤然浓郁起来的幽冥气息,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天梯?!还有……鬼门?!”景圣失声惊呼,脸色煞白,“总帅他……他竟然动用了那个?!”
姬砚尘握紧紫徽剑,感受着体内紫微帝星本源与那通天阶梯传来的微弱共鸣,又看了看周围若隐若现的鬼门虚影,眼中紫芒急剧闪烁。
【天衍】之术中,那原本一片混沌、充满死局的未来,似乎因为这两股力量的强行介入,而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裂口!
希望与毁灭,在此刻交织。
大夏的命运,被推上了一个更加不可预测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