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训练营操场边的老槐树叶子已染上深浅不一的黄,风一过,便扑簌簌地落下一层。操场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三百六十九名新兵,如今只剩下两百零三人笔挺地站立着。
空气肃穆,带着离别的沉重和新征程的庄重。
王彦站在队列前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张年轻却已褪去稚嫩的脸庞。这些面孔上,有疲惫,有伤痕,但更多的是历经淬炼后沉淀下来的坚毅和沉稳。
“讲两句!”王彦的声音洪亮,穿透秋日的凉风,“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人来了,有人走了。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好样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但这,仅仅是开始。你们手上的老茧,身上的伤疤,只是拿到了通往真正战场的门票。那四道城关之外,比你们在山上遇到的,要残酷百倍、千倍!”
“记住这三个月你们学会的——不只是怎么用刀,怎么运用能力,更是怎么相信身边的战友,怎么在绝境里把后背交给别人,还能咬着牙活下来!”
“现在!”王彦猛地提高音量,“授衣,授刀!”
几名教官捧着叠得整齐的黑色风衣和带鞘的长刀,依次走到每一位新兵面前。
姬砚尘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件象征着责任与使命的黑色风衣披上自己的肩头。风衣的材质特殊,触感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内衬似乎绣着复杂的符文,隐隐有灵力流转。他郑重地接过那柄法器长刀。刀鞘古朴,暗沉无光,但当他握住刀柄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他自身的灵力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这远比训练营的制式刀强大得多。
他侧目看去,张正清难得的一脸严肃,小心翼翼地将风衣穿好,手指拂过衣领上的暗纹,那似乎是一个简易的太极图。他的刀相对短一些,刀锷处刻有符箓印记。
林宇横穿上风衣,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试图摆出个威风凛凛的姿势,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他的刀刀身较宽,分量沉重,符合他一贯猛打猛冲的风格。
南宫清越默默系好风衣的扣子,将秀发拢到耳后。她的刀最为纤细轻灵,刀身狭长,适合突刺和迅捷的切割。她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刀鞘,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清鸣。
“自此,尔等即为大夏守城者!”王彦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操场上空回荡,“前方是血与火,是生与死!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不怕!”两百零三人的怒吼汇聚在一起,冲破云霄,震得槐树叶又落下几片。
“听不见!”
“不怕!!!”声浪更高,带着年轻人的血性和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决绝。
“好!”王彦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转瞬即逝,“下面最后一项,所有守城者现在立刻去收拾行李。我来带你去见见那四道城关之一的东关。
队伍刚刚放松,新兵们还沉浸在授衣授刀的激动和对未来的憧憬(或忐忑)中,王彦却突然面色一肃,声音再次拔高,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集合!原地集合!”
新兵们虽然疑惑,但三个月的训练已让服从命令成为本能,迅速重新列队站好。
王彦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过全场,语气不容置疑:“计划有变!最后一项任务——所有人,立刻回宿舍,收拾所有个人物品和装备,十分钟后此地集合!快!”
虽然不明所以,但没人敢多问一句。两百多名新兵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宿舍楼,脚步声密集如擂战鼓。
“砚尘,啥情况?不是休整三天吗?”张正清一边狂奔一边问。
“不知道,但王处长脸色不对。”姬砚尘沉声道,心中那股因毕业而稍微放松的弦再次绷紧。
林宇横骂骂咧咧:“本少爷刚领的新刀还没捂热乎呢!”
南宫清越一言不发,但速度极快,眼神警惕。
十分钟后,所有人背着打包好的行囊,全副武装地重新站在操场上,气息微喘。
王彦已经站在一辆军用越野车旁,大手一挥:“上车!所有人,跟上我的车!”
车队迅速驶出训练营,却不是往任何已知的分配地点方向,而是朝着东部沿海疾驰。车内的气氛压抑而疑惑。
行驶了约莫两个小时,空气中的咸腥味越来越浓,隐约还能听到巨大的、有节奏的轰鸣声,像是某种庞大无比的机器在运转,又像是……海浪拍击着不可思议的巨物。
终于,车队穿过最后一片防护林,眼前的景象让所有新兵瞬间失声,瞳孔剧烈收缩!
那不是海。
或者说,不完全是。
只见一道望不到尽头的恐怖巨墙,巍然矗立在天地之间!墙体呈现出冰冷的金属与某种未知岩石的混合质感,高耸入云,仿佛直接截断了大陆!墙面上布满了巨大的伤疤、焦黑的痕迹以及仍在缓缓自我修复的符文光流。这就是东关迷雾海——“镇海闸”!
巨墙之下,并非沙滩,而是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能量塔、以及无数身穿同样黑色风衣、气息肃杀的身影在忙碌穿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灵力波动、金属灼热后的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邪异腥臭。
那巨大的轰鸣声,正是无数浪潮疯狂拍击巨墙基座发出的怒吼,而浪花之中,隐约可见扭曲的阴影翻滚!
王彦跳下车,指着那通天彻地的巨墙,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依然清晰可闻,带着无比的沉重:“这就是东关!这就是你们将来可能要战斗和牺牲的地方!带你们来,是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要守护的是什么,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别以为毕业了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呜——!!!!
一道尖锐凄厉到极点的警报声猛地从巨墙最高处炸响!瞬间压过了海浪的轰鸣!
几乎同时,墙外远方的海平面开始不自然地剧烈沸腾,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乌云汇聚,电蛇乱舞!
“敌袭!!最高级别!!天级的!是八岐大蛇!!快启动女娲石!!”墙头上有人声嘶力竭地怒吼!
“所有单位!进入战斗位置!快!”王彦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猛地回头对着已经完全懵掉的新兵们咆哮:“菜鸟们!看好了!这就是真正的战场!现在,立刻,以小队为单位,跟随引导员进入三号避难堑壕!快!快!快!”
根本不给任何反应时间,数名身上带着血煞之气的老兵如同鬼魅般出现,语速极快地吼道:“新来的?跟我走!不想死就别愣着!”
轰隆!!!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从墙外传来,整个大地都在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猛烈撞击着“镇海闸”!
恐怖的冲击波甚至隔着巨墙传来,吹得新兵们几乎站立不稳!
姬砚尘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死死握住手中的法器长刀,抬头望去——
只见巨墙之外,乌云与怒海之间,数条巨大无比、布满吸盘和诡异眼球的恐怖触手猛地探出,狠狠鞭挞着墙体,每一次撞击都让这座仿佛亘古永存的巨关发出痛苦的呻吟!
更多的、奇形怪状、散发着浓烈恶意的飞行邪物如同蝗虫般从海平面升起,扑向巨墙!
墙头上,无数守城者身上爆发出绚烂却致命的光芒,符文炮火轰鸣,刀光剑影撕裂长空,与扑下的邪物狠狠撞在一起!瞬间就有残肢断臂和破碎的武器如同雨点般落下!
血腥味和焦糊味瞬间浓郁了十倍!
“走啊!”引导的老兵目眦欲裂,推了一把吓呆的新兵。
新兵们这才如梦初醒,脸色煞白,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跟着老兵冲向那道看似渺小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避难堑壕入口。
姬砚尘在奔跑中回头,最后一眼看到王彦已经拔刀在手,周身爆发出远超训练场时的恐怖气势,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激战正酣的墙头,只留下一声怒吼在爆炸声中回荡:
“守住!为了大夏!”
真正的战争,就这样以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砸在了这群刚刚毕业、还带着些许骄傲的新兵脸上。
东关的风,带着血与火的味道,灌满了他们的肺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