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储作为监斩官,从宫中出来时,就和影十一起赶往刑场。
刑场就在长安街头的菜市场那边,周储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周储走上前去时,徐城跪在台上,身上被扔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周围的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全是谩骂声。
徐城就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储看着天上的大太阳。
阳光如此明亮,所有黑暗与不公都会被照的无处躲藏,正义终将显现。
周储大步走上去,随后坐下去,影十站在他的后面。
看着徐城跪在前面,向万人谢罪。
随着太阳一步一步往西走,徐城的死期越来越近。
在牢房这么久,此刻看见这么大的阳光,徐城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在光晕中,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结发妻子李语蓉,她穿着红色的衣裳眼眶红红,但是面上又带着笑,此刻站在人群中看着他。
李语蓉很少穿红色的衣服,一般情况下都只爱淡色。
现在穿着如此刺眼的红,反倒让徐城有些陌生。
就好像他们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对方了。
快要到行刑的时候,李语蓉转头走了,背影决绝,好像没有任何不舍与留恋。
徐城看着那道陌生又熟悉的背影逐渐变小,在这期间,对方完全没有回头,就连脚步都没有任何的停顿。
也好,我最后这狼狈的模样就别让她看见了。
两人成亲那一年还是战乱,两人的成亲很草率。
徐城家里也不是很有钱,只能供起他读书,考上了个秀才。
徐城和李语蓉是一个村子里的,自幼一起长大,说的浪漫一点就是青梅竹马。
长大以后,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成亲的前一月,徐城跑去县城买了一匹红布送于她,和她说现在没钱,只能给的起这一块红布,等以后他出人头地了一定给她凤冠霞帔,八抬大轿。
她笑着点头,只要对方说的,她都信。
她用那块红布给自己做了一件红色的嫁衣,虽然衣服简单,但是迎接她的会是幸福多彩的生活。
年少的她对未来都是嫁给心爱之人的欢喜与对未来的憧憬。
成亲一年,他们就有了爱的结晶。
但是她的丈夫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理想抱负,他想救这天下于水火之中。
她即使百般不舍,也只能含泪答应,他答应她一定回来,她答应等他。
她等了对方不知道多久,大概有十年吧。
久到徐腕已经长大,她都快忘记年少之人的面容,他终于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盔甲回来了。
那时的阳光也和今天这般好。
她以为自己等来了,却忘记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远处的刑场传来一声“斩。”
还有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
随着风声一点一点的传进她的耳朵里面,让她眼前逐渐模糊。
城墙怎么如此之高。
风怎么那么大。
徐郎,我还能等到你吗?
腕儿,是娘亲对不住你。
李语蓉像一只红艳艳的蝴蝶,随着风落在城墙下的泥土之上。
红色的布料经过二十多年的岁月,已经暗沉了,此刻鲜血作染料,重新焕发色彩。
御花园之中,枫叶红透了。
几人听完后,黎知珩叹了口气:“徐城徐腕咎由自取,这徐夫人真是无辜。”
黎泽淇点了点头,喻修野和影一没有说话。
黎知珩不由想到崔氏,若黎犹的事情是真的,喻修野定然容不下他,那时崔氏又该怎么办呢?
即使他不知道黎犹与崔氏的感情,但是在古代,一个将军没有妾室,夫妻没有分房,终身只她一人,就足以看出两人之间感情定然深厚。
黎知珩不敢往下想,世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徐城的事情落幕,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的事情等着他们。
他们只能往前走,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因为这样的一段故事,秋天都变得潇洒起来。
黎泽淇在京城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经历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十六岁的少年飞速的成长起来。
再次离开时,没有像上一次那般声势浩大,只是在清晏殿中。
他们一群人小聚了一下,喻修野、黎知珩、黎润汐、程太医,周储崔恣、冥一冥十、影一影十,就连二狗都在。
黎润汐眼眶还有些红,他知道二哥这次一走,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他们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了。
程太医专门带了酒来,亲自给黎泽淇倒了一杯:“下次别再偷喝我的酒了。”
冥十笑着说:“期待下次见面,我们再打一次,下次我一定会赢。”
黎知珩向前抱住了这个弟弟:“答应我,好好的回来见我们。”
喻修野走上前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黎泽淇环视过去,最后目光又看向喻修野:“陛下,要对我哥好。”
喻修野笑了一下:“当然。”
外面的天色很暗,但还有月亮照明。
临走的时候,二狗拉了拉黎泽淇的衣角:“带我走吧,我也想去打仗。”
黎泽淇惊讶的看向这个跟自己腿差不多高的小孩,以为对方是怕自己走了,没有人再带着他。
揉揉小孩的头发拒绝了:“这些哥哥也会照顾你的。”
没想到二狗眼神坚定:“我是真的想去打仗。”
黎泽淇没有再说话,他去这一路定然需要快马加鞭赶上大军,二狗绝对受不了,根本不可能带着对方。
就在这时,冥一开口了:“陛下,那次刺杀,导致暗卫有些伤亡,需要培养新的人了。”
喻修野自然知道冥一的意思,看了二狗两眼,点了点头:“你们培养吧。”
黎泽淇蹲下身子对二狗说:“我这次不能带你,但你可以跟在陛下身边,练习功夫,等以后也可以报效国家。”
二狗看着黎泽淇点了点头,小声的说了句:“一路顺风。”
黎泽淇没说话,转身投入夜色当中,带着这些人的担心与祝福,一路前行。
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世界不再只有父亲,还有大哥和弟弟,还有这些朋友。
骏马奔驰在山林之间,他偶尔抬头看向月亮。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