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珂这一礼,行得端正,拜得心甘。
秦昭坦然受了,清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首辅夫人,是真正懂她、敬她、信她之人。
将这群孩子交到她手上,自己必不负所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钱氏和周氏全程目瞪口呆,直到被沈灵珂客气地送出首辅府邸,坐上回府的马车,两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马车里,气氛有些沉闷。
半晌,钱氏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侄媳妇……这请来的先生,规矩也太大了些……那话说的,什么叫‘不能成为依附于男人的藤蔓’?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周氏立刻找到了由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接话:“何止是规矩大,简直是离经叛道!我们家雨欣、雨晴将来可是要嫁入高门的,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万一被教坏了性子,变得桀骜不驯,谁家还敢要?我看她沈灵珂就是存心的!自己得了势,就不把我们两房的姑娘当回事了!”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钱氏听了,眉头皱得更紧,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宫里的赏赐就到了。
皇帝的赏赐,由内侍监总管亲自送来,排场极大。长长的队伍从街头排到巷尾,一箱箱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御赐补品,流水似的抬进了首辅府邸。
消息不胫而走,半个京城都被惊动了!
“听说了吗?皇上赏赐了首辅夫人!足足几十抬呢!”
“可不是嘛!听说是因为首辅夫人献上了一套什么记账的法子,帮了户部的大忙!”
“啧啧,这位夫人可真是了不得,不仅能请动秦先生,还能为皇上分忧,这是何等的才智与荣耀!”
三房府里,更是炸开了锅。
老祖宗在松鹤堂听闻此事,高兴得念佛的声音都洪亮了几分,连连吩咐周妈妈,将自己库房里最好的几样东西也一并送到梧桐院去,给大孙媳妇。
钱氏和周氏回到府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两人当场就愣住了。
尤其是周氏,那张刚刚还满是怨气的脸,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还在这儿抱怨沈灵珂请的先生不好,人家转头就得了圣上的赏赐!
这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周氏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屈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微妙而又和谐的氛围中,缓缓流淌。
府里的女学堂办得有声有色,秦昭治学严谨,周先生温和耐心,孩子们在两位先生的教导下,一天一个样,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学识见闻,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转眼间,便到了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光正好。
京中的达官显贵们也开始活跃起来,各种赏花宴、踏春宴、诗会的请帖,雪片似的飞入了首辅府邸。
对于这些应酬,沈灵珂向来是能推就推。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名为宴请,实则多半是冲着“首辅夫人”这个头衔来的。尤其是谢长风渐渐大了,不少人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着女眷之间的交际,为自家的子孙后辈铺路。
这种虚与委蛇的场面,她实在没什么兴趣。
然而,有一张请帖,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
那是一张洒金的桃花笺,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
谨启:
春和景明,桃蹊绽艳,漫山绯云叠翠,恰是宴集良辰。
特邀首辅大人、夫人携令郎、令嫒,于三月二十辰时三刻,临西郊桃坞共赴春宴。同赏粉英漫舞,共品清茗琼筵,以慰春情,以叙雅谊。
盼君拨冗莅临,不负春光盛景。
谨具菲酌,恭侯台光。
落款是定国公夫人,潘氏。
定国公乃是当朝元老,三代功勋,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连皇帝都要敬重三分的人物。
而定国公夫人潘氏,更是京中贵妇圈里执牛耳的存在。她的宴会,向来是京城最高规格的社交场合,能收到她请帖的,无一不是身份地位显赫之人。
“夫人,这定国公府的桃花宴,咱们是非去不可了。”春分将请帖呈上,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我知道。”沈灵珂捏着那张精致的帖子,眸光微沉。
“距离桃花宴还有一段时间,去库房,把布料取出来。然后让人去请公子哥小姐过来一趟。”沈灵珂淡淡地吩咐道,“婉兮的首饰准备好,我的就用皇上上次赏的那套点翠嵌珍珠的头面。”
“是!”春分领命,转身便去准备。
沈灵珂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定国公府,潘夫人……
她在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位夫人并没有太多印象。不过,上次进宫朝拜时,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倒是第一个出来站队的。
至于潘氏…不接触不太了解,只知是金陵潘知府长女嫁入定国公府。但她知道,能坐稳定国公夫人这个位置的女人,绝非等闲之辈。
这次的桃花宴,究竟是龙潭虎穴,还是一场寻常的春日宴游?
沈灵珂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管是什么,她都接着。
正好,也让京城的这些夫人们都瞧一瞧,她沈灵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