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沙龙里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香水的混合气息。苏蔓的指尖在琴键上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余音在寂静中缓缓消散。她维持着结束的姿势,微微喘息,感受着台下传来的、比开场时热烈了许多的掌声。
她成功了。至少在今晚,在这个小小的沙龙里,她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了尊重,而非同情。
她站起身,优雅鞠躬,目光习惯性地、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期待,扫向前排的VIp席位。然后,她的笑容,如同被骤然冰冻的湖面,凝固在了脸上。
在视野最佳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她绝未预料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陆寒霆。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姿态放松地靠在舒适的座椅上。他似乎来了有一会儿,手边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威士忌。他没有鼓掌,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看着她,眼神深邃,平静无波,像是在评估一件拍品,或者审视一份商业报告。
他怎么会来?
苏蔓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失控般地狂跳起来。是后悔了吗?是看到她的“才华”与“蜕变”,终于想起了他们之间曾有过的、不那么充斥着算计的时光?还是……仅仅出于好奇,或者,怜悯?
不,不对。苏蔓迅速否定了这些天真的想法。眼前的陆寒霆,与她记忆中那个会被她的眼泪和“病情”牵动的男人,气质已然迥异。他瘦了些,面部线条更加冷硬,周身散发着一种沉淀下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场。那是一种经历过彻底失去与自我重塑后的冷冽与清醒。
他不是来怀旧的,更不是来施舍怜悯的。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
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陆寒霆缓缓抬起了手,极其象征性地、近乎敷衍地拍了两下。动作幅度很小,却像一记重锤,敲碎了苏蔓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不是赞赏,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实她苏蔓,如今只能在这种规模的场合,靠贩卖“才华”来重新进入某些人的视野。
确认她,已经不再是他需要费心应对的“麻烦”,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偶尔可以纳入观察名单的“存在”。
他甚至没有等她下台过来寒暄的意思。在她僵硬地保持着谢幕姿势时,他已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西装下摆,微微侧头,对身旁的助理低声交代了一句什么,然后便转身,毫不留恋地朝着出口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决绝,穿过稀疏起身的人群,没有丝毫停留,很快就消失在沙龙门口昏暗的光线里。
自始至终,他没有对她说过一个字,没有一个额外的眼神。
只留下一个坐在VIp席位上、冰冷审视的背影,和一个干脆离场、毫不留恋的背影,像两把冰冷的刻刀,深深地刻在了苏蔓的脑海里。
那刚刚因掌声和关注而回暖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比之前任何一次“病情发作”时,都要冰冷。
她以为的音乐会,是重返舞台的宣言。
而他的出现与离开,则是一盆再清醒不过的冷水,浇熄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热度。
他坐在那里,
不是为了欣赏,
而是为了确认——
确认她的落魄,
确认她的挣扎,
也确认了,
她与他之间,
那道再也无法跨越的、
云泥般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