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霆的震怒与不解,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平息,反而在死寂的静澜苑和空无一人的主卧里,发酵成一种更为偏执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那份被沈清澜单方面签署的离婚协议,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日夜灼烧。他无法接受,绝不可能接受!
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单方面地决定结束?她把他陆寒霆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随意签署、随意丢弃的合同对象吗?!
“你没有离开的资格!”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咆哮,如同困兽的嘶吼。她是他的妻子,是陆太太,这个身份是她自己选择的(尽管他后来知道了那选择的背后有着怎样冰冷的算计,但这反而加深了他扭曲的执念——既然开始了,就必须由他来结束!),现在想抽身离去?休想!
这股偏执的怒火,驱使他再次采取了行动。这一次,不再是低姿态的哀求或笨拙的纠缠,而是他更熟悉、也更擅长的——施压与控制。
他没有再去找沈清澜本人,而是直接联系了她的委托律师李泽瑞。电话接通,他甚至没有寒暄,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透过电波传递过去:
“李律师,转告沈清澜,那份协议,我绝不会签。”
电话那头的李律师似乎并不意外,语气专业而平静:“陆总,我的当事人已经明确表达了她的意愿。如果您对协议条款有异议,我们可以约时间正式沟通……”
“沟通?”陆寒霆嗤笑一声,打断了她,语气愈发森寒,“没什么好沟通的。你告诉她,这场婚姻,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想离婚?可以。让她亲自来跟我谈!否则,一切免谈!”
他试图重新夺回主动权,用拖延和设置障碍的方式,逼迫沈清澜不得不再次面对他。他固执地认为,只要她肯见他,只要她肯“谈”,他就还有机会……有机会做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挽回,或许是……征服。
李律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对他的要求进行评估,然后依旧用那平稳无波的声线回答:“陆总,我的当事人目前没有与您进行私下会面的意愿。所有事宜,将由我全权代理。如果您坚持不配合协议离婚,那么我的当事人将保留通过诉讼方式解除婚姻关系的权利。”
诉讼?!
这两个字像汽油浇在了陆寒霆心头的火上。她竟然宁愿对簿公堂,闹得满城风雨,也不愿再见他一面?!
“她敢!”陆寒霆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李律师,你也转告她!如果她敢提起诉讼,我陆寒霆,以及陆氏集团,会动用一切合法手段,将这场离婚官司无限期地拖延下去!‘清澜健康’项目?哼,只要婚姻关系存续一天,它就和陆氏捆绑一天!她想切割?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是她耗得起,还是我耗得起!”
他祭出了商业上的威胁,试图用她倾注心血的项目作为筹码,逼她就范。这是他习惯的、也是最有效的谈判手段。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并非他预想中的迟疑或慌乱。李律师的声音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
“陆总,我的当事人对此已有预期。她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李律师顿了顿,清晰地、一字不差地复述道:
“她说:‘无论您选择拖延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在法律上,您或许能捆绑住一个名分。但在事实上,从您默认我可以被当作影子的那一刻起,您就已经永远地失去我了。’”
“‘一个名分,您若喜欢,尽管留着。但我的生命和未来,您无权,也无力禁锢。’”
李律师复述完毕,电话两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陆寒霆握着手机的手指,僵硬得如同冰雕。他脸上的暴怒和狠戾还未来得及褪去,就被这番话带来的、更深沉的冰冷,彻底冻结。
她甚至……连他威胁要拖延官司、捆绑项目的反应,都早已预料到。
她甚至……连他最后这点试图控制她的手段,都看得如此透彻,并且,毫不在意。
她不在乎那个“陆太太”的名分。
她不在乎项目可能受到的牵连。
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只是明确地告诉他:你失去我了。永远地。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于事无补。
一股灭顶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之前所有的震怒、不解、偏执的占有欲,在这份彻底到令人心寒的“不在乎”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沙砾,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电话那头,李律师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只是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陆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挂了。协议副本已经送达,请您慎重考虑。再见。”
“嘟…嘟…嘟…”
忙音响起,在空旷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寒霆缓缓放下手机,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在冰冷的真皮座椅里。
窗外,是繁华都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而他的世界,却在沈清澜那句“您已经永远地失去我了”之中,
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永恒的黑暗。
他没有离开的资格?
不。
是她,已经单方面,取消了他停留在她世界里的……所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