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沮丧与迷茫，如同被巴西清晨第一缕阳光蒸发的海雾，虽留有湿咸的余味，却已无法遮蔽天空。
对日向翔阳来说，驱散阴霾最好的方式，永远只有排球。
科帕卡巴纳海滩的沙排场上，比赛正进行到赛点。日向的临时搭档，奋力将一个刁钻的吊球垫起。
“翔阳！”
“交给我！”
沙子，早已不是阻碍。
日向的双脚深陷其中，却仿佛踩在坚实的弹簧之上。他用这一年里磨练出的、适应沙地的独特步伐，蹬地，起跳！海风拂过他的脸颊，阳光刺眼，但他的眼中只有那颗在空中等待着他的排球。
他看到了对方拦网的空隙，看到了后场防守的漏洞。
身体在空中舒展，腰腹发力，手臂狠狠挥下！
“砰！”
排球像一颗橙色的炮弹，砸在对方空无一人的后场，激起一片金色的沙浪。
比赛结束。
“耶——！”日向兴奋地落地，与佩德罗用力击掌。赢球的快感瞬间冲淡了身体的疲惫和心中的郁结。
就在他转身准备去捡球的时候，一个略带慵懒和玩味，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用清晰的日语飘了过来。
“扣的好。”
日向的身体猛地一僵。
幻听吗？因为太想念日本，所以连日语的幻听都出现了？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身，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沙滩边的遮阳伞下，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摘下墨镜，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那人穿着一身休闲的沙滩裤和t恤，一头栗色的卷发在海风中微微晃动，俊朗的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是那张他曾在球网对面，仰望了无数次的脸。
青叶城西的王者，球场上的“大王”——及川彻。
“哈？”日向的嘴巴张成了“o”形，大脑瞬间宕机。
及川彻看着眼前这个晒得黝黑、顶着一头橙色乱发的矮个子，眼中的惊讶也愈发真实。他挑了挑眉，用一种发现了珍稀物种的语气说道：“居然还有这种事啊！”
日向翔阳则完全是一脸懵圈的状态，指着对方，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大……大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及川彻对他这个称呼似乎很受用，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他施施然地走了过来，绕着日向转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展品。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倒是你，小不点，”他标志性的称呼脱口而出，“不好好在日本待着，跑到地球另一边的沙滩上玩泥巴？”
“我、我是在修行！沙滩排球的修行！”日向挺起胸膛，大声反驳道。
“修行？”及川彻的目光扫过日向结实了不少的腿部肌肉和被阳光亲吻成小麦色的皮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不是在说谎。我嘛，是随俱乐部队过来打巡回赛的，今天休息，就随便过来逛逛。”
他朝不远处几个同样穿着阿根廷圣胡安俱乐部t恤、正好奇张望的队友们挥了挥手，用西班牙语交代了几句，大意是让他们先回去，自己遇到个“有趣的小熟人”。
队友们吹着口哨，带着暧昧的笑容离开了。
沙滩上，只剩下了这两个宿命般在异国他乡重逢的对手。
“好了，小不点，”及川彻重新将目光投向日向，“为了庆祝我们这不可思议的重逢，尽一下地主之谊，介绍一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吧。”
一提到“吃”，日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气势也弱了半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飘忽，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那个……昨天……我不小心把钱包弄丢了……”
“噗——”及川彻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小不点你还是这么有‘趣’啊！居然在巴西把钱包弄丢了！好，太好了！”他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行了行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本大王就发发慈悲，请你吃饭吧！”
在及川彻拖长的、充满了戏谑意味的“请”字中，日向涨红了脸，一半是窘迫，一半是终于能吃顿好的的庆幸。
两人在一家能看到海景的巴西烤肉餐厅坐下。滋滋作响的烤肉被侍者一片片切到盘中，香气四溢。
日向几乎是风卷残云般地消灭着眼前的食物，及川彻则优雅地小口吃着，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日向的吃相。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及川彻用叉子敲了敲盘子，“所以，来巴西一年了？感觉怎么样？”
“嗯！”日向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回答，“感觉自己变强了！很多！无论是接球还是对球场的观察，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哦？”及川彻的眼神闪过一丝兴趣，“看来沙滩排球确实很锻炼人。对了，你看前阵子的奥运会了吗？”
“看了！”日向立刻放下刀叉，眼睛都在发光，“我看到影山了！他好厉害！已经在代表日本队打奥运会了！”
提到那个名字，及川彻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那家伙，本来就是怪物嘛。不过，比起他，你没看到另一个更有趣的新闻吗？关于你的前队友，那个‘魔术师’先生。”
“北川！”日向激动地一拍桌子，“我看到了！太帅了！帅得我都睡不着觉！”
“哼，”及川彻轻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那家伙，确实弄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把二传的‘欺骗性’，玩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不过，也只有他那种脑袋和性格，才玩得转那种东西。”
两人聊着天，从乌野的队友聊到各自的现状，气氛出人意料地融洽。在排球这个共同的话题面前，昔日的敌意似乎也被海风吹淡了许多。
一顿饱餐后，日向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及川彻擦了擦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眼中闪烁起挑战的光芒：“好了，小不点，饭也吃了。作为回报，陪本大王玩玩你那个‘修行’的项目吧。”
他指向不远处的沙滩排球场，眼神变得阴恻恻的：“你最近好像有点飘了啊，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我。是时候让你回忆一下，被大王支配的恐惧了！”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这位“大王”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及川彻第一次尝试在沙地上进行跳发球的助跑时，他感觉自己的脚像是陷进了沼泽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好不容易跳起来，高度也比在硬地上时矮了一大截，发出去的球软绵绵地挂了网。
“可恶！”
反观日向，则像一条回到水里的鱼。他在沙地上移动、起跳、扑救，都显得轻松自如。及川彻一个勉强的调整传球，日向就能飞扑出去，用一个漂亮的鱼跃将球救起，然后迅速起身，完成反击扣杀。
几球下来，及川彻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沾满了沙子，狼狈不堪。
“哈……哈……这什么鬼东西！”他扶着膝盖，不敢相信地看着在对面场地上活蹦乱跳的日向。
日向看着昔日那个在球场上呼风唤雨、优雅从容的大王，此刻却像一只扑腾的旱鸭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啊——！”日向忍不住感叹出声，“这种感觉！这种俯视着‘大王’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你认真的吗？！小不点！”及川彻被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给我搞清楚！这虽然也叫排球，但跟室内排球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运动啊！场地、用球、规则、风向……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
他正激动地辩解着，试图挽回自己仅存的颜面。
就在这时，两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本地青年走了过来，他们手里抱着一颗沙排专用球，饶有兴致地看着争论的两人。
其中一个肌肉虬结的青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问道：“嘿，朋友们，你们看起来很有活力。要不要来一场2对2的比赛？”
另一个青年则晃了晃手里的摇摇杯，笑着补充道：“赌注很简单，谁输了，就去那边的果汁吧，请对方喝一杯特大号的蛋白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