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望着碧蓝的天空,口中哼唧道:“果真是好肉啊,若是每日来些,再配上点昨日的酒,便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呐!”
赵从躺在另一边,跷着二郎腿:“三弟,这话说得早了,来日我们回了大宋,比这好的肉管够,比昨夜好的酒也管够!”
辛弃疾侧头道:“二哥,果然有比这更好的肉,比昨夜更好的酒?”
“我骗你作甚,只是到时候你当了大官,可别老让我出钱了,我的月俸也有限!”
“嗨,我当什么大官,再说当大官也不见得有钱啊,你看大伯,他的官够大吧,还不是清苦了一辈子!”
“对哦,防御使大人,你多久没回去领月俸了?”
那边还在慢慢吃肉的张荣回道:“我就没领过,也不知是多少,官家发过一些赏金,我都让义军花了!”
赵从翻身……没起得来,只好再次躺下道:“大人,您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张荣笑道:“还巨款,能买一千头獐子不?”
赵从拍了拍肚皮道:“大人,你但凡领过一次月俸都没这句话,这獐子在金国卖两百文,但是在大宋得卖两贯钱,十倍于此!但以您的官位月俸,要在大宋买一千头獐子,也就是五个月的月俸!你这二十多年的月俸,啧啧……”
“啥?”
“啥?”
张荣的肉险些掉在地上,那边辛弃疾也翻身……没起得来!
“我与你们回去,回去拿钱!”
“大伯,我记得你不是贪钱的人呐,原来是银子不够才不贪啊!哈哈!”辛弃疾笑得几声,便岔了气,躺在地上直哼哼!
“你知道什么,你见过宿州山中义军过得什么日子么?缺兵器,缺粮食,缺训练……什么都缺!”
辛弃疾不说话了,赵从也不说话了。
这是朝廷欠义军的!
不光是金钱,还有这些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让他们失望了几十年,总不能继续失望下去!
沉默良久,辛弃疾道:“大伯,你带我来开封找抗金理由,我已经找到了!在与二哥结拜之前,他说了一长串的话,当时我似懂非懂,此刻我懂了一些!我看到开封的汉人食不果腹!我看到开封的汉人习惯于磕头!我看到开封的汉人命不由己!我看到开封的汉人早已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人!”
沉吟片刻又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山东也是金国治下,虽然也过得苦,却还不至于如此,这是何故?”
张荣笑了,皱纹堆满了整张脸:“因为山东有很多义军啊!”
有义军!
有义军他们便心存顾忌!有义军他们便当你是人!
而开封城的百姓不再反抗之后,换来的并非是女真人的善待,而是……
失去了独立的人格便失去了所有!
如黄钟大吕在辛弃疾耳中响起,似乎盘古劈开了天地!
过了许久,辛弃疾忽然问赵从道:“二哥,大金压迫至此,那大宋呢,真的如你所言般是天堂么?”
赵从想了半晌,幽幽道:“大宋自然也不是天堂,大宋的问题并不比大金少,而且更为复杂!”
辛弃疾疑惑道:“你说的一日吃三四顿是假的?还是真的命不由己?”
赵从笑道:“我告诉你的自然都是真的,大宋百姓富足是没问题的,只是问题在其他方面……这些我很难说得明白,只能你自己去看!”
辛弃疾思索良久,无法想象百姓们还有哪些方面能有比吃饱喝足更严重的问题,但见二哥如此说,便也不再追问!
……
等到张荣吃饱时,辛弃疾与赵从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于是问他们道:“现在吃也吃饱了,后面准备去哪?”
赵从道:“不如在城里再逛逛吧,来都来了,还不到一日呢,看看开封城的风土人情!”
“不行,我们需要尽快出城了!”张荣道。
辛弃疾与赵从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聪明之人,立时便知张荣的顾虑,与完颜氏女真人冲突后,想必会有所行动!
辛弃疾道:“既然如此,那便出城吧,反正我已然找到了答案!”
赵从道:“我本待再去趟西夏,只是看开封的情形,我觉得不能再等了,我们还是直接回大宋吧!”
张荣与辛弃疾点了点头,辛弃疾问道:“二哥要去大宋哪里?”
“临安府!两位随我一起吧,反正你们暂时也无处安身,我也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可以,不过路过建康的时候二哥与我进城盘桓两日!”
“你们去建康作甚?”
张荣打断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出城吧,路上再说!”
辛赵二人在朝阳门与守卫发生过冲突,自然不好走朝阳门,思虑再三,还是准备走南门出城。
到达南门时,只见早已守卫云集,重重盘查,哪里还出得去!
只好退了回头商议对策,张荣道:“我有一策,可保万全!”
两人充满希冀地望着张荣。
张荣搓着自己的络腮胡道:“我呢,扮成倒夜香的老汉,你们俩蹲夜香桶里,那恶臭味,守卫定然不会阻拦,安全至极!”
两人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而后不约而同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赵从观察着守卫道:“要不咱杀出去吧,凭咱俩的身手说不准……”
忽地发现张荣与辛弃疾用看智障的眼光看着自己,“额!你俩都是伤员啊!那……另想办法吧!”
张荣的办法难以忍受,赵从简单粗暴,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辛弃疾,辛弃疾被盯得头皮发麻:“我的好大伯,好二哥,适才拿了獐子贪吃不急着出城,现在没辙了看着我是甚么意思?”
赵从瞪大了眼睛:“你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最急不可耐的便是你,现下还得你想法,这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
辛弃疾有些无语,倒也暗暗佩服他的镇定自若,明明受困于此,竟然还是如此自在!
“现下我也没有办法,不如近前几步,看看他们怎生查验,对症下药!”
“妙极,我也是这般意思!”赵从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