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无法形容的“光”自坍缩的光茧中诞生的刹那,仿佛是整个死寂归墟核心响起的第一声心跳。它并非能量的爆发,而是一种“定义”的宣告,一种“存在”的锚定。原本被墨渊“永恒壁垒”强行隔绝出的秩序空间,在这新生道韵的浸润下,仿佛被注入了真实的生命力,壁垒内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都为之一轻。
光茧如同绽放的花苞,层层剥落、消散,露出其中悬浮的身影。
依旧是云芷,却又仿佛不再是之前的云芷。
她的面容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那双睁开的眼眸中,混沌之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深邃。仿佛她的眼中蕴藏着一个微缩的、正在不断生灭衍化的宇宙,既有混沌的包容无尽,又有点燃星火的创造灵光。眉心处,炎雷符文的痕迹淡去,只留下一道极淡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星芒构成的竖痕,偶尔流转过一丝七彩的霞光。
她周身的气息圆融内敛,不再有之前那般明显的能量波动,却仿佛与周围这片被墨渊固化的空间,与更深处那广袤的“无”,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和谐与……对峙。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壁垒中央,那个身影几乎透明、唯有插地的长剑依旧散发着不屈光芒的墨渊身上。
没有惊呼,没有泪水。一种混合着巨大悲痛、无尽感激以及冰冷怒火的情绪,如同岩浆在她眼底深处翻滚,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绝对的冷静。
她只是轻轻抬起了手。
没有结印,没有咒语。随着她指尖的微动,壁垒之内,那源自墨渊、正在不断燃烧消散的秩序剑意,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滋养与稳固,溃散的速度骤然减缓!甚至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新生气息的混沌创造之力,如同最细腻的丝线,悄然融入墨渊那近乎虚无的身影,试图维系住他那最后一点不灭的意志火种。
她做不到起死回生,但她要强行留住这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壁垒之外,那如同狂潮般永不停歇的冲击,以及戈隆那冰冷彻骨、充满了被亵渎般怒火的意志。
“他撑不了多久了。”苏浅月虚弱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赤炎,看着云芷,“这壁垒……”
“我知道。”云芷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目光扫过苏浅月和重伤的赤炎,一丝柔和而充满生机的七彩光晕自她指尖弹出,一分为二,没入两人体内。
苏浅月只觉得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甚至连损耗的本源都得到了一丝滋养。赤炎更是低吼一声,身上那些被侵蚀的伤口处,暗红能量被强行逼出,新的肉芽开始蠕动生长,黯淡的妖火也重新燃起了一丝火苗。
这并非简单的疗伤,而是带着“定义”与“创造”特性的力量,在从根本上修复他们的“存在”!
“准备好。”云芷只说了三个字。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壁垒之外,那片疯狂舞动的暗红阴影。“我们要出去了。”
出去?赤炎和苏浅月都是一怔。面对外面那毁天灭地的攻势,固守尚且艰难,主动出去?
云芷没有解释。她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感受、在适应这具新生躯体中流淌的力量,在理解那源自“源初”与“混沌”融合后诞生的全新法则。
下一刻,她睁眼,眸中宇宙生灭的景象骤然定格,化为一种纯粹的、仿佛能洞穿万法本源的锐利。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面前那透明的“永恒壁垒”。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那足以抵挡戈隆含怒攻击的壁垒,在她指尖触及的刹那,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无息地溶解出了一个可供通行的缺口。
缺口之外,是无数狂舞的暗红管道和沸腾的“无”之法则,以及熔炉上方,戈隆那两点骤然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猩红目光!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壁垒内诞生的、与他追求的“绝对归无”截然相反,却又隐隐凌驾于其上的……某种“可能性”!
“错误……必须……抹除!”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戈隆发出了自现身以来最狂暴的意念嘶吼!整个熔炉仿佛与他彻底融为一体,所有的暗红管道放弃了其他目标,如同万川归海,凝聚成一股足以瞬间湮灭星辰的、纯粹的“无”之洪流,朝着刚刚踏出壁垒的云芷,轰然撞去!
这一击,蕴含了他与“归墟”核心连接后的全部力量,是“存在”的绝对否定!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云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没有躲避,也没有施展任何看起来强大的法术。
她只是再次抬起了那根手指,对着那奔涌而来的“无”之洪流,轻轻一划。
仿佛画家在画布上勾勒第一笔,仿佛创世神在虚无中定义第一条界限。
一道极细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星尘与混沌气流交织而成的“线”,随着她的指尖浮现。
这条“线”出现的瞬间,那汹涌而来的“无”之洪流,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绝对不可逾越的墙壁,竟在云芷身前十丈之处,硬生生地被“切断”!洪流的前端依旧在疯狂冲击,却无法越过那条“线”半分,而后端则失去了目标,在后方混乱地翻滚、湮灭!
【定义·界限】!
她以新生的力量,强行在此地“定义”出了一条“存在”与“非存在”的界限!在这条线之前,是允许“存在”的领域;在线之后,是“无”的国度!
戈隆那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惊骇?!这不可能!在“归墟”的核心,一切“存在”都应被压制、被瓦解!她怎么可能定义出抵抗“无”的界限?!
“你的‘无’,并非绝对。”云芷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它源于对‘有’的否定。若连‘否定’本身都被‘定义’,你的‘无’,又算什么?”
说话间,她指尖再次一动。那条横亘虚空的“界限”之线,骤然活了过来!它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沿着被阻挡的“无”之洪流逆向蔓延,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湮灭一切的暗红能量,仿佛被赋予了某种“意义”,被强行“定义”成了另一种相对稳定、却失去了攻击性的惰性能量形态,如同被驯服的野兽,僵立在半空!
【衍化·归寂】!
她并非在对抗“无”,而是在“衍化”它,赋予它在这条新“定义”的规则下,一种相对平和的存在形式!
这超出了戈隆的理解范畴,也超出了“归墟”固有的法则!这是……凌驾于两者之上的,新的规则雏形!
“不——!!!”戈隆发出了扭曲的、混合着愤怒与一丝恐惧的咆哮。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个融合了“源初之火”的个体,已经不再是需要清理的“错误”,而是可能颠覆整个“归寂”进程的……“异数”!
熔炉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戈隆那与人形阴影融合的躯体剧烈扭曲,更多的“无”之法则被他强行抽取,试图以绝对的力量碾压这令他不安的“变量”。
但云芷没有再给他机会。
她看了一眼身后壁垒内,墨渊那愈发虚幻的身影,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
她双手在胸前合拢,那点新生的、蕴含无限可能的“光”在她掌心浮现。
然后,她将这团“光”,轻轻推向了脚下那片倒映不出任何影像的“无之大地”。
“以此火为种……重订虚实之契……”
“以此意为根……再塑存续之基……”
“此地,当有‘易’之法则立……”
随着她如同箴言般的话语,那团“光”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无之大地”。下一刻,以那融入点为中心,一道道细微的、闪烁着混沌星光的纹路,如同植物的根系,开始在这片绝对“无”的领域内,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来!
纹路所过之处,“无”依旧是无,却仿佛多了一种可以被“改变”,可以被“衍化”的……可能性?
这不是创造世界,而是在“归墟”这绝对的终结之地,强行埋下了一颗“变化”的种子!一颗可能让“归寂”不再绝对,让“终结”孕育“新生”的种子!
戈隆彻底疯狂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威胁甚至超过了当年“守望者”引爆“原初壁垒”!他不再顾及熔炉的承受极限,不再顾及自身与“归墟”融合的稳定性,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化作最后、最纯粹的一击——他要将云芷,连同她埋下的那颗“种子”,彻底从这个宇宙中……抹去!
整个归墟核心,仿佛在这一刻向内坍缩!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死寂,都朝着云芷汇聚而来!
面对这仿佛整个宇宙终结力量的反扑,云芷深吸一口气,眸中无喜无悲。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她身后的壁垒内,墨渊那近乎消散的意志,似乎感应到了这终极危机的降临,微微波动了一下。那柄插在地上的漆黑长剑,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却无比清晰的……
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