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那轻飘飘的一掌，不仅把清虚子嵌进了山壁里，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在场每一个灵溪宗弟子的心口上。
刚才还因为宗主被辱而有些骚动的人群，此刻死寂得能听见风吹过坡上枯草的沙沙声。几个原本站在清虚子身后的长老，脚步悄悄往后挪了半寸，眼神躲闪，不敢与场中那道素白身影对视。
强，太强了！强得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是金丹巅峰的清虚子宗主啊！灵溪宗明面上的第一人！就算之前被墨渊前辈所伤，也绝非寻常金丹后期能轻易拿捏的。可在云芷手下，连一掌都没接住，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
这云芷……在混沌源地里面，到底蜕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云芷的目光扫过这群噤若寒蝉的昔日同门，心里头没什么扬眉吐气的畅快，反倒泛起一丝淡淡的、近乎荒谬的凉意。就是这些人，曾经用或鄙夷、或嫉妒、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默认甚至助推着清虚子和柳青青对她的迫害。如今，在她绝对的力量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欺软怕硬，人性如此。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瘫软在地的柳青青身上。
柳青青这会儿是真吓破了胆，那张惯会装柔弱的脸煞白煞白，不见半点血色，精心打理过的衣裙沾满了尘土，身子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她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云芷，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修罗。
“不……不要过来……师尊……师尊救我……”她语无伦次地喊着，手脚并用地往后蹭，试图离云芷远点，可身后就是坚硬的岩石，退无可退。她下意识看向山壁里那个生死不知的人影，指望彻底落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还有半点平时那清纯白莲花的模样。
云芷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恨，更像是在看一件……垃圾。
“救你？”云芷的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指望那个把你当宝贝，实则把你养成废人，让你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师尊？”
柳青青猛地抬头，像是没听懂，又像是拒绝听懂：“你……你胡说！师尊对我最好！他把最好的都给了我！”
“最好的？”云芷嗤笑一声，那笑声里的嘲讽意味浓得化不开，“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庇护，把你养成一个除了依靠他、讨好他之外一无是处的废物？让你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但凡有你看上的东西，别人就该主动奉上，若不给你，便是别人的错？”
她微微俯身，靠近柳青青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他是在养徒弟，还是在养一条……永远离不开他、只能仰他鼻息的金丝雀？或者，只是一件用来弥补他内心亏欠、满足他控制欲的……工具？”
这话像是一根毒刺，精准无比地扎进了柳青青内心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角落。她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尖声反驳：“你闭嘴！你污蔑师尊！是你！都是你抢了我的东西！你的仙骨！你的机缘！墨渊师兄的关注！都该是我的！是我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固执地认为是云芷抢了她的一切。
云芷直起身，懒得再跟她废话。跟一个脑子已经被养废了的人讲道理，纯属浪费口水。她伸手，凌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禁锢住柳青青，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像拎小鸡仔似的。
“啊！放开我！云芷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柳青青奋力挣扎，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哪还有半分仙子的风度。
云芷置若罔闻，拎着她，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灵溪宗长老。
被她目光扫到的人，无不心惊胆战，纷纷低下头。
“清虚子勾结北境，残害门下弟子，证据确凿。柳青青为其帮凶，屡次设计陷害于我。”云芷的声音清晰地传遍落魂坡，“今日，我便带此二人，回灵溪宗，当众清算其罪。”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灵溪宗，是该清理一下门户了。你们——谁有意见？”
意见？谁敢有意见？没看见宗主都被一掌拍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了吗？
一位看起来资历较老的长老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得近乎卑微：“云……云师……云前辈……”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憋得老脸通红，“前辈修为通天，明察秋毫。宗主……清虚子与柳青青若果真犯下此等恶行，宗门……宗门绝不容姑息！一切但凭前辈做主！”
这话说得漂亮，直接把清虚子开除宗籍，顺便表明了立场。
其他长老和弟子见状，也纷纷躬身：“一切但凭前辈做主！”
云芷心中冷笑，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公正”。若她还是那个炼气期、筑基期的小弟子，今日就算浑身是嘴，说破天去，又有谁会信她？又有谁会为她“做主”？
她不再多看这些人一眼，拎着不断挣扎咒骂的柳青青，又凌空一抓，将嵌在山壁里、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仅剩一口气的清虚子也摄了出来，像提两条死狗一样。
她走到墨渊和苏浅月面前。
面对这两人，她脸上那层冰冷的漠然才稍稍化开些许。
“多谢。”她对墨渊说道。谢他之前毫不犹豫的出手，谢他此刻仍守在这里。虽然她知道，以自己刚才在混沌源地展现的力量，或许已不需要他的保护，但这份心意，她领。
墨渊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确认她是否真的无恙，最终只是微微颔首：“无事便好。”言简意赅，但那份关切，云芷感受到了。
苏浅月则是上下打量着她，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惊叹：“你刚才那状态……有点吓人。现在没事了？”她问得直接。
云芷笑了笑，带着点无奈：“差点被同化，还好及时醒过来了。力量提升太快，心神有点跟不上，需要时间稳固。”她没细说混沌玉璧和源眼的事，那牵扯太大，以后有机会再聊。
苏浅月了然地点点头：“回去好好调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她看了眼被云芷拎着的清虚子和柳青青。
“回灵溪宗，彻底了结这段因果。”云芷语气坚定。有些事，必须回去做个了断。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斩断前世的执念，让道心圆满。
“我同你去。”墨渊几乎没有犹豫。
苏浅月也道：“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热闹。说不定还能帮你镇镇场子。”她这话说得随意，但意思很明显，是去给云芷撑腰的。
云芷心中一暖，没有拒绝。有这两位在，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好。”
……
灵溪宗，山门之外。
守山弟子远远看到几道流光疾驰而来，气息强横，连忙打起精神。待流光近前，他们看清来人时，一个个都傻了眼。
为首那白衣女子，清丽绝俗，气质超凡，不是那个叛出宗门、据说在北境惹下大祸的云芷又是谁？可她……她手里拎着的那两个血葫芦一样、气息奄奄的人，怎么那么像……宗主和柳师姐？！
再看云芷身后，那位黑袍负剑、气息深不可测的男子，不正是之前在落魂坡惊鸿一现的墨渊前辈吗？还有那位清冷如月的白衣女子，气息也丝毫不弱！
这是怎么回事？宗主和柳师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云芷怎么敢回来？还带着这么两位大能？
“云……云芷！你竟敢挟持宗主和柳师姐！快放开他们！”一个忠于清虚子的守山弟子壮着胆子喝道，只是声音有些发颤。
云芷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无视了他，拎着人就要往山门里走。
“站住！开启护山大阵！”那弟子又惊又怒，大声喊道。
嗡——
灵溪宗的护山大阵光华亮起，一道透明的光幕挡在了山门前。
云芷脚步不停，只是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并指如剑，对着那光幕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足以抵挡金丹修士全力攻击的护山大阵光幕，就像一张脆弱的纸帛，被她指尖萦绕的一缕混沌气流无声无息地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她一步迈入，墨渊和苏浅月紧随其后。
留下那群守山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正在缓缓修复却又显得徒劳的阵法缺口，一个个面如土色，连阻拦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了。
……
云芷归来的消息，像一阵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灵溪宗。
“听说了吗？云芷回来了！”
“哪个云芷？就是那个叛徒云芷？”
“什么叛徒！消息早传开了，是清虚子宗主和柳青青要害她！她现在厉害了，直接把宗主和柳师姐都给抓回来了！”
“真的假的？宗主可是金丹巅峰啊！”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云师姐……哦不，云前辈，她就这么拎着宗主和柳师姐，跟拎小鸡似的，从山门走进来了！护山大阵都被她随手划破了！”
“天啊……这才过去多久？她怎么变得这么强了？”
“后面还跟着两位前辈，气息可怕得很！看样子是来给云前辈撑腰的！”
“快去看！他们往主峰大殿去了！”
宗门内，无数弟子从各处涌出，汇聚成人流，带着震惊、好奇、恐惧、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朝着主峰大殿的方向涌去。所有人都预感到，灵溪宗的天，要变了！
云芷对沿途的指点和议论充耳不闻，她拎着清虚子和柳青青，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灵溪宗权力核心的宏伟殿堂。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曾经，她在这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曾经，她在这里被污蔑，被斥责，被定为叛徒。如今，她以绝对强者的姿态，回来了。
主峰大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闻讯赶来的所有长老和大量内门弟子。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云芷走到广场中央，将手中的清虚子和柳青青随意丢在地上，如同丢弃两件垃圾。
“云芷！”一位平日里与清虚子走得最近的长老厉声喝道，“你竟敢如此对待宗主！简直大逆不道！还不快束手就擒！”
云芷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长老被她目光一扫，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宗主？”云芷环视全场，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勾结北境魔族，欲将门下弟子当作祭品；一个心胸狭隘，屡次陷害同门，意图夺人仙骨的宗主？”
她每说一句，在场众人的脸色就变一分。这些事，其实宗门内早有风言风语，只是以往无人敢公开质疑。
“你……你血口喷人！有何证据！”那长老强撑着说道。
“证据？”云芷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云芷今日站在这里，我的话，就是证据！”
霸道！无比的霸道！
但无人敢反驳。因为她有说这话的实力！
“当然，”云芷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瘫软如泥的柳青青身上，“你们若想要证据，也不是没有。”
她走到柳青青身边，蹲下身。柳青青吓得往后缩，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你……你想干什么？”柳青青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
“不干什么，”云芷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只是借你的记忆一用，让大家都看看，你们师徒二人，到底做了多少好事。”
说着，她伸出食指，指尖一点混沌光芒凝聚，轻轻点向柳青青的眉心。
搜魂！她竟然要当众对柳青青搜魂！
“不！不要！”柳青青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知道，一旦被搜魂，所有肮脏的秘密都将公之于众，她将彻底身败名裂，比死还难受！
清虚子似乎也被这动静刺激得回光返照，挣扎着抬起头，嘶哑地喊道：“住手……”
但云芷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稳稳地点在了柳青青的眉心上。
柳青青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双眼瞬间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与此同时，云芷另一只手凌空一挥，一片巨大的、由混沌气流构成的光幕出现在广场上空。光幕上，开始飞快地闪过一幕幕清晰的画面——
那是柳青青记忆中最深刻的片段：
清虚子密室中，他温柔抚摸柳青青的头发，眼神却带着偏执：“青青，最好的东西，都该是你的。那云芷的仙骨，与你最为相配，待为师为你取来……”
柳青青暗中指使吴明等人，在宗门试炼、秘境探险中多次设计陷害云芷，手段阴险毒辣……
清虚子与北境魔族使者密谈，答应提供“特殊体质”的修士作为祭品，换取魔族支持，而他们选定的目标，正是云芷……
一幕幕，一桩桩，铁证如山！
广场上，一片哗然！
所有弟子都愤怒了！他们之前或许还对云芷有所怀疑，对清虚子抱有一丝幻想，但现在，这血淋淋的真相就摆在眼前！
“畜生！清虚子简直是畜生！”
“还有柳青青！看着冰清玉洁，心思竟然如此恶毒！”
“我们竟然被他们蒙蔽了这么久！”
“云师姐……云师姐受苦了！”
群情激愤！之前那些为清虚子说话的长老，此刻也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芷收回手指，柳青青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嘴角流涎，已然是神魂受创，成了白痴。
云芷看都没看她，目光转向仅剩一口气的清虚子。
“清虚子，你还有何话说？”
清虚子看着周围无数道愤怒、鄙夷的目光，又看了看痴傻的柳青青，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熄灭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涌出一大口污血，脑袋一歪，气息彻底断绝。
竟是就此气绝身亡！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灵溪宗宗主，最终以这样一种无比狼狈和屈辱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云芷看着他的尸体，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觉得一片空茫。前世的血海深仇，今生的步步杀机，似乎都随着清虚子的死，画上了一个句号。
但，真的结束了吗？
她隐隐感觉，清虚子背后，似乎还牵扯着更深的东西。他对自己仙骨的执念，真的仅仅是为了柳青青？还有北境魔族……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抬起头，望向广场尽头那座巍峨的大殿，以及大殿后方，灵溪宗更深处的禁地方向。
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第八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