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胜了石猛，算是爆了个不大不小的冷门。
那些原本等着看她被一拳砸趴下的人，这会儿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尤其是几个押了重注在石猛身上的散修，骂骂咧咧的，说云芷赢得不光彩，全靠取巧。
云芷压根没理会这些杂音。取巧？能赢就是本事，擂台规矩又没说不让用脑子。她一下擂台，立刻就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黏在自己背上，像跗骨之蛆。
其中最阴冷的那道，不用说，肯定是韩锋。这家伙，一击不成，倒成了甩不掉的影子了。
她没回丹师交流会，那边虽然安全，但目标太明显。她直接拐进了天阙城一条鱼龙混杂的暗巷，七绕八绕，凭着混沌匿影和几次巧妙的变装，确认暂时甩掉了可能的眼线后，才悄悄溜进了百炼坊冯七的那处隐秘据点。
“恭喜云姑娘，旗开得胜。”冯七还是那副精干的模样，递上一杯温热的灵茶，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赏，“姑娘昨日遇袭，今日便能沉稳胜出，心性了得。”
“侥幸而已。”云芷接过茶，没喝，放在手里捂着，指尖有些发凉，“冯老板，我被人盯死了。‘暗刃’韩锋，像条疯狗。”
冯七点点头，脸色也凝重起来：“韩锋此人，我这边也有些零碎消息。他确实是清虚子早年秘密培养的几人之一，擅长隐匿和一击必杀，修为已至筑基后期巅峰，据说半只脚踏入金丹了。姑娘务必万分小心。”
筑基后期巅峰……云芷心里沉了沉，这境界压她一头，还是个专业的杀手，难怪那么难缠。
“除了他，还有别的动静吗？”她问，总觉得清虚子那老狗不会只派一个人来。
冯七压低了声音：“正要告知姑娘。我们的人发现，灵溪宗内，另外两名常年不见踪影的内门弟子，也在近期悄然离宗，方向……疑似天阙城。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暗刃’，但时间点太巧合了。”
云芷眼神一寒。果然！清虚子这是打定主意要不惜代价、多管齐下地弄死她！
“另外，”冯七顿了顿，声音更低，“天机阁吴明，昨日秘密会见了一位客人。来自……北境。”
“北境？”云芷一怔。北境荒凉，势力混杂，但整体实力不弱，天机阁把手伸到那里去干什么？还和吴明勾搭上了？
“具体身份还在查，但据线报描述，那人身着北境王庭侍卫的服饰。”冯七补充道。
北境王庭？云芷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潭水，比她想的还要浑。玄天宗、天机阁、灵溪宗（清虚子）、现在又扯上北境王庭……自己这混沌玉璧，吸引力就这么大？
她感觉脑袋有点胀，信息太多，乱糟糟的。强敌环伺，杀机四伏，她就像狂涛骇浪里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在冯七这里得到确认的消息后，那股沉甸甸的压力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她没多待，再次小心隐匿行踪，返回了丹师交流会。
刚回到静室门口，还没等她推门，一个略带戏谑的低沉嗓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看来，你的麻烦不小。”
云芷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墨渊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依旧是一身玄衣，身姿挺拔，抱着双臂，斜倚在廊柱上，眼神深邃地看着她。他好像总是这样神出鬼没。
“墨公子。”云芷定了定神，语气疏离。这家伙，每次出现都让她心里拉响警报。太强，太神秘，目的不明。
墨渊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似乎能看穿她强装的镇定：“韩锋是条好狗，咬住人就不会松口。清虚子派他来，是铁了心要清理门户了。”
云芷心头一凛，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也是，以他的身份和实力，想知道这些并不难。
“不劳墨公子费心。”她不想承他的情，尤其在这种敏感时刻。
墨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放心，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他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储物戒的方向，“至少，对你这个人，暂时没兴趣。”
云芷眉头微蹙，这话什么意思？对她没兴趣，那对什么有兴趣？玉璧？
“那你来做什么？看热闹？”她语气有点冲，实在是被各方压力逼得有点烦躁。
墨渊也不生气，反而又靠近了一步，他身上那股冷冽又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来给你提个醒。”他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小心北境的人。”
云芷瞳孔微缩，猛地抬头看他。他也知道北境？
“吴明那条老狗，和北境王庭勾搭上了。”墨渊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他们谈的条件里，好像有一条……是关于你的。”
“关于我？”云芷心往下沉，“他们想干什么？”
墨渊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他忽然觉得有点意思。“北境王那个老家伙，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据说是个无法修炼的废物，但最近不知怎么，快病死了。”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北境信奉古老的萨满，他们认为，需要找一个命格特殊、身负‘混沌’或‘太初’气息的女子进行‘圣婚’，用其气运和生命，为那小王子续命。”
云芷的呼吸骤然停滞，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混沌气息？！身负混沌气息的女子？！
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吴明！清虚子！他们竟然……竟然想把她卖给北境王庭，去给一个快死的废物王子当什么“续命祭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手脚冰凉，浑身都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们不仅要杀她，还要在她死前，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用她的命，去换他们的利益！
“他们……敢！”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颤抖。
墨渊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眼中燃起的熊熊怒火，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绪。他淡淡道：“有什么不敢？一个无依无靠、又被师门追杀的孤女，正是最好的‘祭品’。只要操作得当，比如让你‘意外’陨落在天骄战，然后尸身被‘好心’的北境王庭收殓，谁能说什么？”
云芷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是了，这就是他们的计划！让她死得“合情合理”，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她的“尸身”送给北境！
好毒的计！好狠的心！
她抬起头，看向墨渊，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决绝：“告诉我这些，你想得到什么？”
她不认为墨渊会是那种无缘无故发善心的人。
墨渊与她对视，她那倔强又带着狠厉的眼神，像极了被逼到绝境、准备撕咬一切的幼兽。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带着点玩味：“我说了，暂时对你没兴趣。至于为什么告诉你……”
他顿了顿，玄衣身影在廊下阴影中显得愈发深邃莫测，“或许是因为，我看吴明和北境王庭，也不太顺眼。”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
留下云芷一个人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心却像被放在火上炙烤。
和亲？续命祭品？
清虚子！吴明！北境王庭！
你们一个个，都把我云芷当成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随意宰割的鱼肉！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团子担忧地蹭着她，她却毫无所觉。
巨大的危机感和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比面对韩锋的刺杀，更让她感到窒息和愤怒。
这不是简单的生死搏杀，这是要将她的尊严、她的命运，彻底踩进泥泞里！
不行！
绝对不行！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慌乱和无力都被烧尽，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冷静。
想把我当祭品？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祭了谁！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北境王庭……小王子……萨满……续命……
信息还不够！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小王子，关于所谓的“圣婚”仪式，关于北境萨满的手段！
光靠冯七的情报恐怕不够。她需要更直接、更深入的渠道。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广寒宫别院的方向。
苏浅月……广寒宫势力遍布北域，对北境王庭的了解，肯定远超旁人。而且，她三番两次出手，到底意欲何为？或许……可以冒险试探一下？
还有墨渊，他透露这个消息，目的绝不单纯，但眼下，敌人的敌人，或许能暂时……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风险极大，一步走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但她还有选择吗？
被当作祭品献给北境，屈辱地死去？还是奋起一搏，哪怕搅个天翻地覆？
答案显而易见。
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尘，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决绝的寒冰。
她看了一眼万象斗法场的方向，那里的喧嚣隐约可闻。
天骄战，不再是扬名立万的舞台，也不再是简单的求生之路。
它成了她破局的关键，成了她向所有想摆布她命运的人，挥出的第一刀！
她转身，没有回静室，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需要立刻去见一个人。
有些棋，既然别人先落了子，那她也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