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结阵!举盾!长戟前突!”
秦屯长声嘶力竭地大吼,手中长戈一挥,格开了一支射向他的箭矢。
可新兵们哪里见过这阵仗?
利箭呼啸着破空而来,带着死亡的气息,匈奴人的嚎叫刺耳难听,不少人瞬间脸色煞白,手脚发软。
李三的盾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身就想往后跑,嘴里喃喃着:
“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站住!”秦屯长眼角余光瞥见逃窜的李三,眼神一狠,猛地冲过去,手中长刀寒光一闪,“临阵脱逃者,斩!”
鲜血溅了李三一身,他僵在原地,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吓得浑身发抖,终于清醒过来——
逃跑就是死,唯有拼杀才有活路。
其他新兵也被这血腥的场面震慑住了,秦律的森严、军法的无情,此刻不再是墙上的条文,而是眼前的生死抉择。
他们咬着牙,颤抖着捡起盾牌,按照平日操练的要领,将盾牌紧紧相扣,长戟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组成一道不算严密,却足以阻挡冲击的防线。
匈奴斥候本就擅长骑射游击,见秦军结阵,便不再硬冲,而是骑着马围绕着队伍快速奔驰,
手中弓箭不断发射,箭矢“嗖嗖”地钉在盾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笃笃”声。
“守住!都守住!”秦屯长一边格挡箭矢,一边怒吼,“弓弩手反击!瞄准马腿射!”
弓弩手们慌忙搭箭,可新兵弓弩手王二手抖得厉害,连续三次都没将箭搭上弓弦。
身旁的老弓弩手抬腿踹了他一脚:
“慌什么!想想家里的爹娘,想活就稳住!”
王二猛地一咬牙,深吸一口气,终于将箭射出。虽然没射中目标,却让他镇定了几分。
一支利箭穿透了盾牌的缝隙,射中了新兵赵虎的大腿,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
“坚持住!”身旁的老兵立刻蹲下,用麻布为他包扎,
“挺过去,等打赢了,军功就能换田宅,让你家人过上好日子!”
赵虎咬着牙,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来,重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
战斗越来越激烈,新兵们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机械地执行命令,再到看着身边的同伴倒下,一股压抑的怒火终于被点燃。
他们不再害怕匈奴人的凶狠,不再畏惧死亡的威胁,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敌人,活下去!
“杀!”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来,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新兵红着眼睛,跟着怒吼起来,手中的长戟刺出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精准。
李三死死咬着牙,盾牌挡在身前,长戟猛地向前一刺,正好刺穿了一名靠近的匈奴斥候的马腿。
那斥候从马上摔下来,还没来得及爬起,就被旁边的老兵一刀枭首。
秦屯长看着新兵们的转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大吼道:“好样的!跟着我,把这些狗娘养的赶出去!”
匈奴斥候见秦军越打越勇,己方不仅没占到便宜,
还折损了三人,又担心秦军援兵赶到,领头者一声呼哨,调转马头,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茫茫草原中。
战斗结束,秦军小队留下了四具尸体和十五名伤员,但也斩获了三颗匈奴斥候的首级。
活下来的新兵们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纷纷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李三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赵虎靠在盾牌上,大腿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看着地上的敌首,眼神里没有了后怕,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坚毅。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蒙恬亲自带着卫队赶了过来。
他翻身下马,走到新兵们面前,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伤员,没有责备那些呕吐或瘫软的士兵,只是缓缓蹲下,轻轻抚摸着一具阵亡新兵冰冷的脸颊,沉声道:
“今天,你们见识了什么是战争。这不是操练,没有重来的机会,倒下的兄弟,再也回不来了。”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新兵:
“记住这种血腥味,记住倒下的兄弟!你们身后是关内的家园,是父母妻儿,要想保护他们,要想自己活下去,就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凶狠!”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了几分,“今天你们活下来了,就是好样的。
你们不再是只会操练的新兵,而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士。但这,只是开始。”
蒙恬的目光落在李三沾满鲜血的手上,缓缓道:
“秦律规定,斩敌一首,赐爵一级,田一顷,宅九亩。你们手中的鲜血,会为自己、为家人换来荣耀和安宁。
但想要更多的活命机会,就必须在接下来的每一次巡狩中,拼尽全力。”
类似的“实战巡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于北疆各防区陆续上演。
新兵们的伤亡不可避免,每一次归来都有人永远留在了草原,但活下来的人,眼神越来越坚毅,动作越来越利落。
曾经的稚嫩被血与火淬炼为刚毅,茫然被日复一日的警惕取代,整个边防军的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着。
他们不再是温室里的秧苗,而是成长为北疆草原上最坚韧的胡杨。
而在遥远的草原深处,赵高散播的流言早已发酵。
大单于本想联合左贤王对秦军发动一次联合掠边,
可左贤王部因流言猜忌大单于想借秦军之手削弱自己的实力,迟迟不肯出兵。
往前回溯,左贤王与大单于的一次冲突………
左贤王挛鞮狐兰的侄子率部赶着千余头牛羊,循水草迁徙至阴山下的榆溪,却撞上了大单于亲信的休屠部——
双方为争夺这片能让牲畜过冬的河谷,先是口角争执,随即挥拳相向,演变成一场血腥斗殴。
休屠部人多势众,左贤王的侄子被打断了腿,三匹好马被抢,十余名部众重伤倒地。
消息传回左贤王庭,狐兰勃然大怒。
作为匈奴贵族中地位最尊的左贤王,他本是单于法定的储副,麾下控弦之士五万余众,早年随大单于征战东胡,立下赫赫战功,素来骄傲。
他亲自带着伤员和被抢的牲畜残骸,赶赴单于庭讨要说法,满心以为大单于会秉持公道,惩处休屠部的僭越之举。
可大单于挛鞮头曼的反应,却凉透了他的心。
头曼单于斜倚在虎皮王座上,眼神闪烁,一边安抚狐兰“都是族人,何必大动干戈”,一边却只轻飘飘下令休屠部赔偿几匹劣马,便草草了结此事。
更让狐兰无法容忍的是,他无意间听到单于的近臣私下议论,说他“恃功自傲,借小事试探单于权威”。
“我为部族浴血半生,换来的就是‘恃功骄横’四个字?”狐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太清楚头曼的心思——近年来自己势力日盛,东胡、月氏皆惧其威名,头曼早已暗生猜忌,此次裁决不过是借题发挥,意在敲打削权。
而头曼心中,也满是对狐兰的不满:
这个左贤王仗着储副身份,行事张扬,麾下部落对其奉若神明,早已隐隐有凌驾于单于之上的势头,此次牧场争端,不过是他不服管束的明证。
就在这对叔侄(按匈奴习俗,左贤王多为单于子侄)的嫌隙日渐加深之际,赵高潜伏在匈奴的棋子——
一名被收买的匈奴巫祝,开始在草原上散布流言。
他借着祭祀天神的名义,四处散播“左贤王得天神示警,单于将夺其权”
“大单于欲借休屠部之手,削弱左地势力”的谣言,甚至伪造了头曼暗中调兵的假象。
流言如野草般疯长,本就紧绷的关系彻底断裂。
狐兰召集麾下将领,拍案而起:“头曼偏心护短,猜忌宗亲,如此单于,不配统领草原!
”他深知单凭一己之力难以抗衡单于正统,便星夜派人联络了几个长期被头曼压榨的边缘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