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冬天的黎明，是镌刻在骨头里的酷寒。盛京城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呵气成霜，万籁俱寂。浓重得化不开的乳白色晨雾，如同亡灵挥之不去的纱幔，低低地笼罩着街巷、屋宇，将一切轮廓都模糊成诡谲的剪影。寒霜如同细碎的钻石，密匝匝地覆盖在窗棂、瓦楞和枯枝败草上，在微弱的曦光反射出冰冷的星点。整座城市，连同其间的生灵，似乎都在这刺骨的严寒中蜷缩、凝固，唯有那无处不在的、砭人肌骨的寒气，在无声地流动。空气仿佛都冻脆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吸入肺叶的仿佛是冰碴子。
就在这片仿佛时间也被冻结的死寂与迷雾深处，七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以一种超越常人的敏捷与静默，紧贴着八卦街华新书馆后方窄巷冰冷潮湿的墙壁，悄然移动。他们，正是以李默为首的“梵钟”行动突击组。每个人口中呼出的浓重白气瞬间便被寒风撕碎、卷走，他们穿着深色的、毫不反光的加厚棉服，脸上蒙上黑布，队友的手中有拿着德造毛瑟手枪的，还有更小巧的勃朗宁m1910，枪身冰冷如铁，与这严寒融为一体，保险早已悄然打开，手指虚搭在扳机护圈外，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远处，一栋废弃阁楼的缝隙后，“钉子”如同石雕般蛰伏，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穿透稀薄的雾气，死死锁定着下方那七道移动的黑影以及他们目标——那栋“幽灵楼”紧闭的欧式铁门。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他不需要任何信号，行动开始的瞬间，他便是这出大戏最外围、也是最警觉的眼睛，也是连接后续“借势”环节的关键节点。
李默抬起带着厚实皮手套的右手，握拳，悬停。整个小队瞬间凝固，如同七尊嵌入墙壁的冰雕，只有帽檐下警惕的目光在雾气中如同寒星般扫视着巷口两端。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冰面上艰难爬行。怀表的指针，在李默脑海中无声地指向了预定的攻击时刻——寅时末，卯时初，黎明前最黑暗，也是人最为困顿、警觉性最低的时刻。
李默拳头猛地向前一挥，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铁匠”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第一个蹿出。他魁梧的身躯在此刻显得异常轻盈，脚下特制的软底布鞋踩在结霜的石板上，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几步便贴近了那扇锈迹斑斑、带有繁复却模糊不清的欧式花卉浮雕的铸铁大门。他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掏出一个特制的、由粗细不一的特种钢针和韧性极佳的薄钢片组成的工具包，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仿佛那冰冷的金属是他手指的延伸。只见他侧着头，耳朵近乎贴在冰冷刺骨的锁眼上，屏住呼吸，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细小的钢针在他指尖仿佛拥有了生命，探入、拨动、感受着内部锁簧细微到极致的卡榫声和弹簧的阻力。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雾气似乎更浓了，粘稠地包裹着一切，周围只有队员们压抑到极致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一声模糊的、仿佛被冻住的犬吠。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紧张的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冰。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寒风瞬间卷走的机括弹动声响起！如同天籁！“铁匠”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锐光，他极轻、极缓地回抽工具，然后用手掌厚实的部位抵住冰冷沉重的门扇，运用巧劲，缓缓向内推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门轴出乎意料地顺滑，没有发出任何预想中刺耳的摩擦声，这反常的顺滑让李默心中警铃微作。
李默眼神一凛，如同扑食前的猛虎，第一个侧身闪入！身影没入黑暗的刹那，枪口已然指向屋内未知的危险区域。其余六人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鱼贯而入，动作迅捷而有序，彼此之间保持着最佳的战斗间距，最后一人进入后，并未完全关闭铁门，而是轻轻虚掩，留下一条不易察觉的观察缝，同时也为可能的快速撤离留有余地。
屋内，是几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足以呛入肺管的、混合着霉菌和腐朽木头的陈腐灰尘气味。与外界刺骨的干冷不同，这里是一种阴森、停滞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湿冷，温度似乎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分。“教授”迅速拧开加装了厚重遮光罩的强光手电，一道凝聚的、如同实质般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粘稠的黑暗，瞬间驱散了门口一小片区域的混沌，光柱中无数尘埃惊恐地飞舞。
光柱谨慎地扫过，映照出的是一个与外界破败截然不同的空间。典型的、带有殖民时期色彩的欧式装饰风格，虽然蒙着厚厚的、如同裹尸布般的灰尘，但依稀可见曾经的精美与奢华。宽大的客厅，摆放着蒙尘的天鹅绒沙发和雕花茶几，沙发上的织物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海绵；一侧是吧台，木质台面开裂，上面散落着几只覆满蛛网的玻璃杯皿；最显眼的，是那架巨大的、盘旋而上的木质楼梯，扶手雕花繁复，却同样积满污垢，通往二楼一片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整个空间死寂得可怕，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数十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被遗弃的、令人不安的静谧。
“一组左，二组右，快速肃清一层！保持静默，注意交叉火力！” 李默压低声音，指令简洁清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七人立刻分为两个三人小组，李默居中策应，如同狼群的头领。他们如同暗夜中的狸猫，脚步轻得如同羽毛拂地，利用地毯、家具和廊柱的掩护，以标准的战术队形，迅速对一楼各个房间——客厅、偏厅、书房、杂物间——进行了细致的搜索。手电光柱在黑暗中交叉扫射，如同探照灯般掠过每一个角落，惊起阵阵蛰伏的尘埃。墙壁上斑驳的壁纸、角落里散落的废弃文件、书架上残缺的书籍……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荒废。两分钟后，两组人在楼梯口重新无声汇合，彼此用眼神和极其轻微的手势交流——一层，空无一人，没有任何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只有无处不在的灰尘和令人心悸的死寂。
李默的眉头紧紧锁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不对！绝对不对！根据扎西以“心灯照影”秘法看到的画面，那五个诵经的黑衣人、那被压制却依旧炽烈的金佛能量，以及这栋楼本身那近乎偏执的封闭性和“钉子”侦查到的种种诡异，这里绝不可能仅仅是一座被遗忘的空宅！他的目光如同探雷针，更加锐利地扫视着整个一层空间，不放过任何一丝违和感。最终，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定格在了位于房子后部，与厨房相连的那个相对狭窄、阴暗的区域。
“重点，厨房和附属区域！注意检查地板和墙壁，寻找暗格或通道！” 他果断下令，声音低沉而坚定。
众人再次散开，如同梳子般梳理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碗柜、灶台、储物架……李默亲自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个巨大的、用来存放餐具和食物的木质柜橱。柜子很沉，表面覆盖着油腻的灰尘。就在他用手电光仔细照射柜子底部与地板的缝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丝几乎被忽略的异样——
在柜子与地面相接的、被阴影彻底笼罩的狭窄缝隙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昏黄色的光晕，正从地板下方极其隐蔽的缝隙中渗透出来！那光晕是如此之弱，若非身处绝对的黑暗与环境，若非他此刻超乎常人的专注，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这一丝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光，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与警惕！
“这里！” 李默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如同发现猎物的兴奋与骤然提升到顶点的警惕。
瞬间，所有队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他们如同听到进攻号角的士兵，无需任何多余指令，迅速以李默发现的柜子为中心，形成了完美的室内突击队形。四人在前，以跪姿和立姿交错，持枪稳稳瞄准柜子方向，手指紧贴扳机；三人垫后，两人警惕身后和楼梯方向，一人负责监视虚掩的入口。“铁匠”和另一名绰号“山猫”、以敏捷着称的队员上前，一左一右，深吸一口气，腿部肌肉绷紧，准备移动那个沉重的柜子。
然而，就在“铁匠”布满老茧的手掌刚刚触碰到冰冷柜体，准备发力的一刹那——
“噗！”那丝微弱的光晕，毫无征兆地，彻底熄灭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始终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在此刻精准地拉下了电闸！黑暗重新吞噬了那片区域，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充满恶意！
“暴露了！强攻！” 李默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半分迟疑！对方显然已经警觉，任何拖延都可能让目标彻底消失！
“铁匠”和“山猫”同时暴喝一声，不再顾忌声响，全身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沉重的木质柜子向旁边狠狠撞开！“哐当——！”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巨响，柜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彻底打破了屋内维持已久的、令人窒息死寂！灰尘如同烟雾般腾起。
柜子被强行移开，后面赫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黑洞洞的方形洞口！一扇看似单薄、但边缘包裹着铁皮、内嵌铁条的暗门紧闭着，门缝处还隐约残留着刚才透光痕迹的、一丝微弱的温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而熟悉的香烛与草药混合的气息！
几乎就在柜子被撞开、暗门彻底暴露的同一瞬间，甚至没等队员们调整好射击角度——“砰！砰！砰！砰！”急促而清脆的枪声，如同致命的爆豆般从暗门内部猛然响起！炽热的子弹带着死亡的呼啸，轻易穿透不算太厚的木质门板，在门上留下几个规则的圆孔，带着灼热的气流，打在众人刚才藏身的墙壁、家具上，溅起一串串刺眼的火星和纷飞的木屑！对方反应极快，而且火力不弱，听枪声是至少两把南部十四年式手枪和可能有的驳壳枪！子弹的落点显示对方射击颇有章法，并非盲目乱射。
“压制！” 李默低吼，身体如同壁虎般紧紧贴在洞口旁的坚固墙壁后，感受着子弹打在对面墙上传来的震动。队员们手中的枪立刻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哒哒哒……”“砰！砰！砰！” 毛瑟手枪的连发如同撕布，勃朗宁的点射清脆有力，密集的弹雨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在暗门上，瞬间将门板打得木屑横飞，千疮百孔，如同一个破烂的马蜂窝！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一层空间内疯狂回荡、叠加，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硝烟味混合着灰尘和木料烧焦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空间，令人窒息。
激烈的对射只持续了不到十秒，暗门后的枪声如同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是弹药耗尽？是被压制得无法抬头？还是……战术撤退？
“停火！” 李默举手，厉声喝道。枪声骤停，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显得更加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只有滚烫的子弹壳落地发出的清脆叮当声和队员们因为高度紧张与剧烈运动而发出的粗重喘息声在回荡。手电光柱穿过弥漫的硝烟，照射着那扇破烂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暗门。
里面是诈降？还是真的被压制了？或者是……已经通过其他方式撤离？
不能再等了！每拖延一秒，金佛就可能远离一分！
“教授！” 李默看向那位平日里儒雅、此刻眼神却如寒冰般坚定的战友。
“教授”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他深吸一口充满硝烟的空气，猛地一个侧身低姿翻滚，动作流畅而迅捷，如同灵巧的狸猫，在身体滚入洞口下方阴影的瞬间，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对着黑暗的内部“砰！砰！砰！”连续几个急促而精准的点射，子弹打在墙壁或硬物上发出“噗噗”的声响，不是为了盲目杀伤，而是为了火力侦察、压制可能存在的伏击点，并为自己的进入创造时机！
短暂的射击后，暗室内部除了子弹的回音，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还击的迹象。
“安全！初步判断已撤离！”“教授”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丝确认和急促。
“进！保持警戒！”李默一声令下，身先士卒，毫不犹豫地弯腰，第一个冲了进去！其余队员紧随其后，鱼贯涌入这隐藏在地下的、充满未知的秘密空间！每个人都在进入的瞬间迅速寻找掩体，枪口指向不同的方向。
多支强光手电同时亮起，交叉扫射，瞬间将暗室内部的情况照得雪亮，纤毫毕现！
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平米见方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宽敞一些，但异常低矮，给人一种压抑感。墙壁是粗糙的、未经粉刷的水泥墙面，布满了霉斑和水渍。地面铺设着陈旧的青砖，缝隙里满是污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有香烛燃烧后的余烬味，有某种不知名草药焚烧后留下的奇异、略带辛辣的芬芳，更有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腥气，以及……刚刚开枪后留下的刺鼻硝烟味，还有一种……仿佛很多天没有通风的、人体滞留的浑浊气息。
室内陈设简单而诡异：五个陈旧但相对洁净的蒲团，呈标准的五芒星般环形摆放，中间是一个明显是新近打磨过的、莲花形态的石制基座，此刻上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圈清晰的放置痕迹！环绕着蒲团和空置的莲台，是十几个造型古朴的青铜烛台，上面的白色蜡烛早已熄灭，只剩下凝固的、如同扭曲人脸般的烛泪。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木箱和零星的生活物资，有几个打开的米袋、几个水桶，甚至还有几个空罐头盒和散落的包装纸。
手电光迅速聚焦在地面，几枚黄澄澄的子弹壳散落在蒲团之间和墙角，弹壳还散发着微弱的热气，证明刚才的交火真实发生。墙壁上，也有几处新鲜的弹孔和跳弹留下的划痕。
“搜！快！金佛不在这里！他们刚走不久！”李默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但多年斗争经验锤炼出的钢铁意志让他立刻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对方刚刚撤离，绝不会走远！必须找到他们离开的路径！
“头儿！这里！” “铁匠”在暗室最内侧、一个被几个空箱子半遮掩的角落喊道。他用力推开那些箱子，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弯腰勉强通过的洞口！一股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更深沉阴冷气息的空气，如同毒蛇的吐息，从洞内持续涌出。洞口边缘的泥土还很新鲜，有明显的踩踏和拖拽痕迹！这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显然是近期挖掘或清理出来的密道！
“追！决不能让他们跑了！”李默眼中寒光爆射，杀机凛然，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矮身，毫不犹豫地钻入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密道！队员们紧随其后，依次投身于这片未知的、仿佛通往地狱的黑暗之中。此刻，什么灰尘、什么阴冷、什么未知的危险，都被夺回金佛的坚定信念所压倒！
密道内部狭窄、低矮，压迫感极强，仅容一人勉强通行，有时甚至需要匍匐前进。墙壁是挖掘后简单用木桩支撑的土壁，摸上去潮湿而冰冷，不时有碎土落下。脚下坑洼不平，积着泥水，冰冷刺骨。七人排成一列纵队，凭借着手电的光芒，在黑暗中奋力前行，急促的喘息声、衣物摩擦土壁的窸窣声、以及踩在泥水里的噗嗤声，在逼仄压抑的空间内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没有人说话，只有追敌的怒火和完成任务的责任感在支撑着他们克服困难，加快速度。
这条地下密道比预想的要长，而且并非直线，蜿蜒曲折，时而上坡，时而下坡，似乎巧妙地利用了下水道或者古老的地下结构，穿越了不止一栋建筑的地基。空气中那股土腥味和霉味越来越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暗室中相似的奇异草药味，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又像是在嘲弄他们的追赶。大约在令人焦虑的几分钟后，前方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并且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不同于手电光的、灰蒙蒙的自然光线，同时有明显的冷风从上方灌入，带着室外的新鲜而冰冷的空气。
“快到出口了！准备战斗！” 李默低声道，示意大家再次检查武器，放轻脚步，加快速度。
果然，通道尽头，是一个向上的、由粗糙铁条焊接而成的、布满锈迹的简易爬梯。上方，是一个厚重的、边缘已经与周围地面几乎长在一起的生锈铸铁井盖，缝隙处透下那丝天光，也灌入寒风。
李默示意暂停，他亲自靠近爬梯底部，侧耳屏息，仔细倾听井盖上方的动静——只有风声，以及远处极其模糊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市井声响，没有任何脚步声或人语。他对紧跟在后的“铁匠”使了个眼色。“铁匠”会意，将手枪插回腰间，深吸一口气，用宽厚的肩膀缓缓向上顶开井盖。井盖异常沉重，与井口摩擦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通道内显得格外刺耳。推开一条缝隙后，“铁匠”迅速而谨慎地透过缝隙向外观察了一下，然后猛地发力，将井盖完全推开到一旁！
更加刺骨的寒风和微弱的、被浓雾过滤后的晨光瞬间涌入通道，带来一股清新的冰冷，也吹散了通道内部分污浊的空气。七人依次迅速爬出，重新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地面，每个人都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但警惕的目光立刻如同雷达般扫视四周。
环顾四周，他们正处于八卦街东北方向的一条僻静死巷内，两侧是高高的、斑驳陆离的院墙，墙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巷子里堆满了废弃的家具、破碎的瓦缸和不知名的垃圾，覆盖着一层白霜。天色已经比刚才亮了一些，能见度有所提升，但浓雾尚未完全散去，依旧顽固地笼罩着一切，将远处的景物模糊成一片混沌。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碎纸屑，打着旋儿，发出单调而凄凉的沙沙声响。
“分散！两人一组，扇形搜索！注意观察地面痕迹和雾气中的动静！他们带着金佛，目标明显，跑不远！遇到抵抗，果断处置！保持联络，发现情况，鸣枪为号！”李默快速下达指令，语气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煮熟的鸭子竟然在眼皮底下飞了，这让他心头怒火中烧，但更多的是必须完成任务的沉重责任感。
七人立刻分为三组：李默与“教授”一组，“铁匠”与“山猫”一组，另外三人一组，如同三支离弦的利箭，分别射向巷子的不同出口，瞬间融入浓雾与错综复杂的街巷迷宫之中，开始了紧张而细致的追索。他们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很快便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只有偶尔传来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显示着他们的存在。
而几乎就在李默他们冲出密道、开始分散搜索的同时，仿佛计算好的一般——八卦街的几个主要入口，以及华新书馆附近区域，开始响起尖锐、急促、此起彼伏的警笛声！数量众多的黑色警车和几辆没有任何标识但透着一股阴森之气的黑色轿车，粗暴地撕裂晨雾，疾驰而来，轮胎摩擦着冰冷湿滑的石板路，发出刺耳欲聋的尖叫。车门猛地打开，大批荷枪实弹、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以及一些穿着各异便衣但眼神凶狠、动作矫健的特务，在林政涛麾下一位亲信队长和徐文昭直接指派的一名心腹干将的分别带领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饥饿鬣狗，纷纷跳下车，嘴里呵斥着，迅速拉起警戒线，封锁路口，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着那些匿名举报信息中提到的“华新书馆后巷可疑建筑”以及相关区域扑去！一时间，叫骂声、呵斥声、杂沓的奔跑脚步声、警笛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彻底打破了冬日清晨本该有的宁静，将八卦街这片欲望迷宫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然而，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喧嚣与混乱，似乎都与那条刚刚吐出七道身影的僻静死巷，与那尊神秘消失、牵动着无数人心的阎魔德迦金佛，以及那几名带着金佛、如同蒸发在浓雾中的黑衣人，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时空错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