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黑独自一人,走出了那家餐厅。
外面的世界,依旧喧嚣、繁华、阳光普照。彷佛刚刚那场,足以颠覆整个宇宙伦理的、发生在精神领域的史诗级战争,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梦。
没有人知道,就在几分钟前,一个曾经让神佛都为之战栗的古老恶魔,在这里,以一种最为温柔的方式,迎来了自己最终的、彻底的消亡。
罗小黑抬起头,看着刺眼的太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汽车的尾气,有食物的香气,有……属於「人间」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味道。
他,自由了。
他没有再回头。他知道,会有人来处理渊留下的那具、早已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而他,现在,只有一个地方想去。
一个,他拼尽了所有,守护了两次「未来」,才终於能够……安心回去的地方。
当罗小-黑重新回到那间熟悉的小木屋前时,已是黄昏。
夕阳,将整片山林,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无限,就站在门口。
他没有问他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他为什麽去了这麽久。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
罗小-黑看着师父那熟悉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份,自己无比熟悉的、深沉的关切。
他那颗,在经历了伪装、背叛、博弈、审判之後,早已变得比万年玄冰还要坚硬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毫无预兆地……软了下来。
他那张,面对渊时,可以做到绝对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脸上,此刻,却再也,无法绷住任何表情。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
「师父……」
他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
然後,泪水,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有噩梦中的恐惧与屈辱。
有独自背负秘密的孤独与压力。
有与恶魔共舞的疲惫与惊心动魄。
更有……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後,重新回到这个温暖港湾的、失而复得的……委屈。
无限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刺痛了。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步上前,张开双臂,将这个,他失而复得,却又似乎……经历了无尽沧桑的珍宝,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我在。」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我在。
我一直都在。
无论你经历了什麽,无论你变成了什麽样,我,都在这里。
罗小-黑,在师父那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终於,彻底地,放下了所有的伪装与坚强。他像一个迷路了很久很久、终於找到回家路的孩子,放声地、嚎啕大哭。
那一晚,罗小黑,将一切,都告诉了无限。
从那场地狱般的「预演」噩梦,到他与失忆的渊的每一次周旋,再到最後,那场……发生在餐厅里的、无声的审判。
无限,就那样,安静地听着。
他的手,始终,都紧紧地,握着罗小-黑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给予他最为坚实的力量。
他的脸上,没有罗小-黑预想中的愤怒与杀意。
只有,无尽的、深沉的……心痛。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骄傲。
当罗小黑讲完最後一个字,疲惫地,在无限的怀中,沉沉睡去时。
无限,低下头,用一种,近乎於「虔诚」的姿态,轻轻地,吻了吻少年的额头。
「……辛苦你了。」
我的孩子。
我的……英雄。
你,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连我,都望尘莫及的、真正强大的存在了啊。
窗外,星光璀璨。
而屋内,两颗饱经磨难的心,终於,再次,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这一次,直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