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将看着雪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带着几分恶趣的鬼主意。
他拿起酒壶，不紧不慢地又斟满了一杯酒，这次却没有自己喝，而是手腕一转，将那杯清澈透明、散发着粮食醇香的酒杯，稳稳地推到了雪飞的面前。
“雪飞啊，”贾将语气轻松，仿佛在聊家常，“别光顾着吃菜，来，陪少爷我喝一杯。”
喝酒？
雪飞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的酒杯，整个人都僵住了，刚刚稍微放松一点的手指又瞬间收紧，无所适从。
丫鬟……怎么能和主子同桌喝酒？
这……这于礼不合啊！
贾将仿佛没看见她的窘迫，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老夫人……在你来之前，该交待的，想必都已经跟你‘交待清楚’了吧？”
交待？
清楚了？
这几个字像钥匙，瞬间打开了雪飞脑中的门。
老夫人那些暗示的话语，那些关于“通房丫鬟”本分的提醒，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是了……通房丫鬟……
她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不就是用来做那种事的吗？
之前所有的伺候、吃饭，都不过是前奏而已。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认命感席卷了她。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平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回少爷……老夫人……都交待好了。”
“哦？”
贾将眉梢微挑，身体微微前倾，“那……你可自愿？”
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说道：
“若是非你所愿，觉得勉强。那也无妨，这顿饭，你安心吃饱。之后，便自行去隔壁厢房休息。今夜，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往后只需做好日常起居的本分即可。”
话锋随即一转，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只酒杯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但，若是你自愿，那就饮了面前这杯酒，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选择？
雪飞的目光落在眼前那杯晃动着微光的酒液上，心里一片苦涩。
她真的有选择吗？
拒绝？
然后呢？
得罪了眼前这位看不清深浅不知的少爷，再回去面对老夫人的失望甚至怒火？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丫鬟，有什么资本说“不”？
所谓的选择，不过是一条看似平坦却通往绝境的死路。
雪飞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或者说，她根本不敢让自己犹豫，猛地伸出手，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捧起了那只酒杯，仿佛捧着自己无法自主的命运。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将杯中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浓烈的酒气瞬间冲上鼻腔，呛得她眼圈发红，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她放下空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和眼角的湿润，抬起那双带着水光、愈发显得楚楚可怜的眼睛，望向贾将，声音带着哽咽和决绝：
“奴婢……自愿。还请少爷……怜惜。”
贾将看着她这副我见犹怜、却又带着飞蛾扑火般决绝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随即抚掌，连说了三个：
“好！好！好！”
他站起身，走到雪飞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因为紧张和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安抚：
“眼下的这顿饭，加上这杯酒，就算是你我简陋的‘合卺酒’和‘洞房花烛宴’了。虽然仓促简陋了些，委屈你了。但你要记住，从你喝下那杯酒起，你就是我贾将的人了。”
贾将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这份缺你仪式，少爷我记下了。日后……定给你补上。”
这话像是一个承诺，深深地刻在了雪飞慌乱而迷茫的心上。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几杯暖酒入喉，先前那点拘谨渐渐化开。
烛光映照下，雪飞苍白的脸颊染上淡淡胭脂色，低垂的眉眼间少了几分惶恐，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怯。
贾将看在眼里，心头那点心思也活络起来，前世今生那点风流根性被酒意一激，便有些按捺不住。
在喝了几杯后，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起，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酒意微醺，不仅驱散了夜寒，似乎也将平日里那些谨慎算计暂时冲淡了几分，胆子不由得壮了起来。
贾将放下酒杯，烛光映照下的面庞带着几分酒意染上的红晕，目光落在对面同样脸颊绯红、眼神有些迷离的雪飞身上。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带着一丝戏谑：
“娘子～”
这两个字他叫得有些生疏，却格外清晰。
“你看，天色……确实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也该安歇了。”
雪飞被他这一声“娘子”叫得浑身一颤，本就因酒力而发烫的脸颊更是如同火烧。
她心中如同小鹿乱撞，紧张、羞怯、认命……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再次垂下头，用那细弱却清晰的嗓音重复了那句代表着彻底臣服的话：
“还请少爷……怜惜。”
这一次，雪飞话语中少了几分之前的绝望麻木，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顺从。
或许……是还有一丝对未知命运的微弱期待？
贾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站起身，吹熄了桌上那盏摇曳的烛火。
啪。
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下朦胧微弱的光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也映照出两个逐渐靠近的身影。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月光如水，流淌过坠落于地的衣衫，隐约可见那纤细与挺拔的身影渐渐贴近。
锦被翻浪，红绡帐内，自有春意暗生。
那不甚结实的木床，终究是承受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与动静。
发出阵阵压抑而富有节奏的声音。
吱吱呀呀。
断断续续。
直到月影西斜，方渐渐归于平静，只余下彼此交织的、细微而绵长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