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李七子脸上，带来刺骨的清醒。战斗的余波已经平息，曾经翻涌的虚无之海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冰雪和死里逃生后沉重的寂静。
陈烈倒在冰璃怀里，呼吸粗重，大腿上自残的伤口已被紧急处理，但更深的创伤在于精神——强行挣脱控制的后遗症，以及目睹秦远山消失在时空乱流中的冲击，让这位铁打的汉子也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冰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脸色苍白，过度使用精神力和强行突破封锁让她元气大伤，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只是机械地检查着陈烈的生命体征。
“我们……赢了？”她抬起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恍惚。强敌似乎已烟消云散，天空不再有诡异的极光，全球范围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也骤然消失。但这胜利，代价太过惨重。
李七子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蹲下身，抓起一把冰冷的雪，在掌心捏紧，感受着那一点点真实的凉意渗透皮肤。赢了？或许吧，击退了眼前的毁灭，但失去的……林墨生死未卜，秦远山毅然赴死，传国玉玺和祖龙的秘密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还有秦远山最后那句“找到真正的答案”……
他摊开手掌，那枚带有龙魂司最高加密等级的微型存储器静静躺在掌心，冰冷的金属外壳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微光。这里面，藏着秦远山潜伏四十年，用生命换来的情报。
“打扫战场，联系总部。”李七子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通报情况……最高机密等级。另外，搜寻附近区域，任何能量残留、空间异常，哪怕是最微弱的信号，都不能放过！”
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悲伤和迷茫是奢侈品，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信息和判断。
……
龙魂司总部，地下指挥中心。
当李七子加密通讯接入，将冈仁波齐的简要情况（省略了传国玉玺核心秘密）汇报后，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胜利的消息并未带来欢呼，监控屏幕上全球异象消退的数据也未能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秦远山统帅……失踪（李七子暂时用了这个词）？林墨下落不明？陈烈重伤昏迷？
苏婉站在主控台前，身影单薄而坚定。她早已通过远程感应知晓了林墨的遭遇，此刻的她，眼圈微红，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失控，只是十指如飞地在控制台上操作着，调动着所有能调动的卫星、探测设备，试图捕捉那片空域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苏分析员……”一名高级参谋忍不住开口，想劝她休息。
“继续监测，能量谱系对比扩大到历史数据库前三纪元，重点筛查非标准时空波动模型。”苏婉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得可怕，“另外，调取全球所有关于‘周期性文明遗迹’、‘异常时空节点’的档案，权限等级……向我开放。”
她不能倒下。林墨用自己换来了一个机会，秦远山用生命传递了信息，她必须成为那个在后方梳理线索、拼凑真相的人。直觉告诉她，林墨没有死，祖龙虚影的出现和传国玉玺的异变，一定意味着什么。他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
……
几个小时后，冈仁波齐临时营地。
李七子独自一人，在一个经过多重屏蔽的帐篷里，连接了那枚微型存储器。
数据流涌入特制的解码器，秦远山留下的信息，如同沉睡了许久的幽灵，缓缓苏醒。没有视频，只有大量的文字记录、加密符号、星图碎片以及一些极其模糊、似乎是冒着极大风险拍摄的影像资料。
信息庞杂而琐碎，但李七子凭借着守夜人对时间和历史的敏锐直觉，迅速抓住了几个核心要点：
**第一，虚无教派的真正源头**：并非奥古斯都创立，他只是一个重要的“继承者”和“执行者”。教派的根源，可以追溯到上一个宇宙周期，甚至更早。它是一个由多个周期前的“幸存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失败者”的集体执念）所形成的跨周期隐秘组织。其核心教义“万物终归虚无”，本质是一种对“轮回陷阱”绝望后产生的极端思潮——既然无法超脱，不如主动引导一切提前归于寂静，或许能在绝对的“无”中孕育一丝谁也无法预料的“变数”。
**第二，“养蛊”的真相**：地球所在的宇宙区域，确实被某些存在（很可能是“彼岸之器”的管理者，或者与之敌对的存在）标记为“试验场”。灵气复苏，文明竞争，一方面是为了在压力下催生强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筛选出足够坚韧、足够特殊的“文明火种”和“个体灵魂”，作为某种……“燃料”或“载体”。奥古斯都和沃尔顿，都是发现了部分真相，并试图反过来利用这个“养蛊”机制的存在。奥古斯都想成为新的“收割者”，沃尔顿则想窃取力量打造自己的“避难所”。
**第三，守夜人的双重使命**：秦远山在信息中透露了一个惊人的猜测。守夜人组织，其创立可能本身就与“彼岸之器”或其对立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部分守夜人（如奥古斯都）知晓真相后选择了背叛最初的使命，投身虚无；而另一部分（可能包括守夜人创立之初的先贤），则始终在暗中对抗这种“收割”，试图为本方宇宙的文明寻找真正的出路。守夜人守望的，不仅仅是时间，更是文明延续的“可能性”。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钥匙与锁孔**：信息碎片指向了一个古老的预言或者说机制描述。要真正打破轮回，终结“养蛊”，需要找到“唯一的钥匙”和“正确的锁孔”。“钥匙”很可能与传国玉玺（彼岸之器）以及其选定的“载体”（林墨？）有关。而“锁孔”，则隐藏在某个被遗忘的、连接着多个宇宙周期真相的“起源之地”。秦远山用红标重点备注：**“警惕‘观察者’。他们并非盟友。”**
观察者？李七子眉头紧锁，这是一个全新的名词，在守夜人和龙魂司的记载中都未曾出现过。是敌是友？是更高维度的存在，还是……另一个层面的“收割者”？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关于“观察者”和“起源之地”的具体内容，似乎连秦远山也未能探查清楚，或者……他不敢留下太多，以免信息落入错误之手。
李七子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真相的碎片拼凑起来，展现出的图景比想象中更加庞大、更加黑暗。他们之前对抗的奥古斯都和沃尔顿，可能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冰璃急促的声音：“李顾问！有发现！”
李七子猛地起身，掀开帐帘。
冰璃手中拿着一个能量探测仪，屏幕上显示着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能量频谱信号，信号源头并非来自冈仁波齐，而是……来自于龙魂司总部方向？
“这个信号频率很奇特，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能量体系，但……它似乎与之前林墨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青铜色光芒，有某种微弱的同源性。”冰璃语速很快，“而且，信号是在大概半小时前突然出现的，非常不稳定，仿佛……隔着什么屏障在传输。”
同源性？来自总部方向？隔着屏障？
李七子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林墨？是林墨在试图联系他们？他从时空乱流中找到了暂时的落脚点？还是……传国玉玺在自主发出信号？
“能定位具体来源吗？或者尝试解读信号内容？”李七子立刻追问。
冰璃摇了摇头，脸色凝重：“信号太微弱，干扰严重，无法精确定位，更别说解读了。但是……根据信号衰减模型推测，其源头，可能不在我们的主物质位面。”
不在主物质位面……
李七子抬头，望向东南方龙魂司总部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落在那枚沉寂又躁动的传国玉玺之上。
林墨，你到底在哪里？这微弱的信号，是希望的曙光，还是另一个巨大陷阱开启的前兆？
而秦远山警告要警惕的“观察者”，此刻……是否也正在某处，静静地注视着这缕突然出现的信号呢？
风雪依旧，前方的迷雾，似乎比冈仁波齐的暴风雪还要浓重。
（第11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