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皇宫深处,偏殿内。
夜明珠柔和的光辉洒满殿宇,天武大帝已换下大典礼服,身着常服,坐于主位,露出了那张威严却难掩阴郁的面容。
九离女帝依旧身着那身九凤帝袍,慵懒地靠坐在客位的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流转着赤霞的灵果,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谈。
侍从早已被屏退,殿内只剩下这两位分别执掌两大王朝的大帝。
“此番天骄战,九离天骄确实令朕大开眼界。”天武大帝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尤其是那位霍昭,剑圣传人,竟已触及因果之剑,未来不可限量。恭喜九离帝。”
九离女帝红唇微勾,似笑非笑:“天武帝过誉了。小辈们打闹罢了,些许胜负,何足挂齿。倒是贵朝的剑神传人,灵池期便悟出剑域,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与霍昭再较高下。”她语气轻松,将天武王朝的失利轻描淡写地带过,言语间分寸拿捏得极好。
天武大帝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霾,对方越是这般不在意,越显得他之前的重视与如今的失落像个笑话。
他端起手边的灵茶,轻轻呷了一口,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
沉默片刻,他放下茶盏,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九离女帝,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核心:
“说起来,九离帝也是身负帝运者,”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相比九离帝也知道,那徐家三子出生时天地异象,世人传言,徐听身负‘帝运’……依你所见,此子……是否真与这虚无缥缈的‘帝运’有所牵连?”
他终于问出了口,目光紧紧锁定九离女帝,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迫切需要一位大帝的判断,来印证或打消他心中的忌惮。徐世禄的儿子,若真有帝运,再加上万剑山庄的底蕴……他绝无法安心。
九离女帝闻言,轻轻笑出声来,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她抬起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生灭的眼眸,看向天武大帝,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一位传承帝位、没有帝运,却要终日担忧他人威胁的大帝,在她这位凭借自身力量登临绝巅的大帝眼中,其心态着实有些可笑又可悲。守着万载基业,却无匹配的实力与心胸,整日汲汲营营于所谓的“帝运”传言,忌惮这个,猜忌那个,活得何其累也。
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据本帝观察,他灵脉不显,乃是众所周知之事。即便有些小聪明,得了些机缘,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帝运之说,缥缈无踪,天武帝何必为此忧心?”
天武大帝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沉。九离女帝这话看似宽慰,实则滴水不漏,并未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继续试探:“九离帝所言甚是。只是此子近来屡屡卷入风波……难免让人多想。或许,是他命格特殊,容易招惹是非?”
九离女帝指尖轻轻敲击着软榻扶手,她看着天武大帝那故作平静却难掩探究的眼神,心中那份玩味更浓。
她沉吟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莫测高深:
“命格特殊么……或许吧。依本帝看,”她顿了顿,眸光微转,“此子的命格,纠缠的因果线混乱而庞杂,与其说是身负所谓的‘帝运’,不如说……是更大的因果。”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天武大帝,唇角笑意加深:“不过,天武帝又何必过于执着于一个‘帝运’的虚名呢?真正的帝运,在于万民归心,在于自身实力的无上突破,古往今来,也并非没有身负帝运者一事无成的例子。”
天武大帝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手指微微收紧。他如何听不出对方话中的讥讽?但他无法发作,因为对方是真正的大帝,实力远胜于他。
“更大的因果?”天武大帝咀嚼着这几个字,心中惊疑不定。这“更大的因果”究竟是什么?是福是祸?
他试图再探:“不知九离帝所指的‘更大因果’,是吉是凶?又与何相关?”
九离女帝却只是慵懒地摇了摇头,用丝帕轻轻擦拭着指尖:“天机莫测,因果纠缠,岂是那么容易看清的?本帝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或许与某些古老存在有关,或许与帝运牵连,亦或许……只是他个人的劫数。谁又说得准呢?”
她站起身,流云般的长裙曳地,绝世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倦意:“今日天色已晚,本帝也有些乏了。天武帝,告辞。”
她不再给天武大帝继续试探的机会,结束了对话。
天武大帝只得起身,勉强维持着帝王的仪态:“九离帝慢走,朕已命人备好车驾。”
看着九离女帝那风华绝代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天武大帝脸上强撑的平静瞬间瓦解。
“砰!”
他一掌狠狠拍在身旁的案几上,坚逾精金的案几瞬间化为齑粉。
“更大的因果?!呵……呵呵……”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好一个更大的因果!好一个九离大帝!”
他来回踱步,如同困兽,胸腔中积郁的愤懑几乎要炸开。
输了!天骄战输了!
这不仅是一场年轻天骄比试的失利,更是两国国运的交锋!天武王朝败了,败得如此彻底!魁首被九离夺走,这意味着在未来的气运争夺中,天武王朝将处于下风,国运必然受损!
没有帝境的反哺,国运本就是不可再生之物!
“帝运……帝运!”天武大帝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布满血丝,低声咆哮,“难道我天武皇室,传承万载,就真的再难诞生身负帝运的子弟了吗?!一个个都是废物!庸才!”
他想起自己那些儿子,再想想身负“帝运”传言,甚至可能是“更大因果”的徐听!偏偏他还是剑尊徐世禄的儿子!
这让他如何能安心?
“天道……你难道真要亡我天武吗?”天武大帝仰头望着殿顶华丽的藻井,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朕继承帝位,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为何上天如此不公?不让皇室诞生新的帝运者,反而让一个灵脉不显的纨绔子弟……”
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眼神重新变得狠厉起来。
不!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国运受挫,必须想办法弥补!
而徐听……无论他是身负帝运,还是什么更大的因果,都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一个潜在的威胁!
九离女帝话语中的模糊其词,更加剧了他心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