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手指还贴在怀中的残页上，那行字像钉子一样扎进脑海。他站在楼梯底部，头顶的门缝透下一道灰白的光，天快亮了。他不能久留，艾莉亚虽未阻拦，但整个协会的符文仍在运转，任何异常魔力波动都会引来追兵。他扶着石墙慢慢起身，腿上的伤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石上。他记得艾丹教他的铭文，记得幻象里那把插在石台中央的旧剑，也记得雷恩说过的那句话——“你在地脉最深处……和你的坟墓一起。”那不是威胁，是坐标。他必须去贫民窟东北角的废弃水道查证。
他推开藏书阁侧窗，翻身跃出，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咬牙撑住，贴着墙根疾行。王都的黎明安静得反常，连风都停了。就在他转过一条窄巷时，远处突然爆起火光。贫民窟方向浓烟滚滚，哭喊声撕破寂静。他猛地停步，胸口命石碎片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他抬头望去，只见黑影掠过屋顶，一只骸骨巨鹰盘旋而下，背上站着一个枯瘦身影，头颅如乌鸦般扭曲，手中法杖指向地面。尸骸从泥土中爬起，腐烂的手臂扒开砖石，空洞的眼眶转向活人的方向。
维恩认出了那人。骨鸦。他曾掳走塞琳娜，想把她做成灵魂容器。维恩的拳头瞬间攥紧，掌心的旧伤裂开，血顺着指尖滴落。他不能再等。他压低身形，沿着屋檐阴影快速逼近火光处。越靠近，越能看清那些尸体的异样——它们的动作不似寻常亡灵僵硬迟缓，反而带着某种规律性的协调，像是被统一操控。他躲进一处倒塌的院墙后，探头望去，正看见塞琳娜被三具亡灵围在中央。她的斗篷已经破损，短剑横在胸前，脚下有两具骸骨正在重组站起。她嘴唇微动，似乎在哼歌，那是她每次战斗前的习惯。
维恩拔出“暮影”匕首，手臂一扬，刀刃旋转飞出，精准刺入最近一具亡灵的后脑。黑暗魔力顺着刀身炸开，颅骨内部发出碎裂声，整具躯体瞬间崩解成灰。其余两具立刻调转方向扑来。维恩跃出掩体，抽出“晨曦”匕首迎上，光明之力在刃尖爆发，将第二具亡灵烧成焦炭。第三具刚扑到半空，塞琳娜抬手划出一道银线，空间裂隙张开，直接将它抛向高空乱流。两人背靠背站定，呼吸急促。
“你怎么在这？”塞琳娜低声问。
“来找线索。”维恩盯着四周不断爬起的尸体，“你呢？”
“我看到火光就赶来了。”她握紧短剑，声音发颤，“这些不是普通亡灵，它们体内有术法链接。”
维恩点头。他也感觉到了。命石碎片的震动频率与这些尸体的行动节奏同步，像是某种共鸣。他闭眼凝神，伊格尼斯残留在他体内的感知缓缓展开。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地下传来，集中在贫民窟中心的一片废墟之下。那里有座塌陷的祭坛，正源源不断地释放暗能。
“祭坛在下面。”他说，“骨鸦在用活人做引子，强化尸潮。”
塞琳娜抬头看向骸骨巨鹰上的身影。骨鸦举起法杖，地面再次震动，七八具穿着守军铠甲的尸体从瓦砾中爬出，双眼泛红，动作整齐划一。维恩瞳孔一缩。这些是他曾在第51章见过的守军傀儡，当时他们追杀他时眼神呆滞，步伐诡异。现在终于明白，他们不是叛徒，也不是邪教信徒，而是被亡灵术法控制的牺牲品。
“他们还有意识。”维恩低声说，“只是被锁住了。”
塞琳娜没说话，手指在空中轻划，三道空间裂隙同时开启，将冲来的守军傀儡吞入乱流。但很快，其中一人从裂隙边缘跌出，身体扭曲着落地，依旧向前扑来。她脸色一白，魔力消耗太大，裂隙开始不稳定。
维恩咬破手掌，鲜血滴落在地，迅速画出一道驱灵符阵。光明之力顺着血痕蔓延，形成一圈微光屏障，逼退了前方几具傀儡。他喘着气，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针在往脑子里扎。他抬手按住眼皮，指尖沾上了黑色的血。伪神的影响还在，与亡灵术法产生了共振。
“撑住。”他对自己说。
塞琳娜忽然转身，一刀劈开扑来的骸骨，随即在骨鸦脚下划开一道逆向裂隙。法杖的能量被强行倒灌，地面祭坛发出一声闷响，尸潮动作瞬间混乱。维恩抓住机会，翻身跃上屋顶，高举命石碎片，将体内仅存的光明魔力全部释放。光芒如潮水般扩散，照亮整片贫民窟。几具守军傀儡面具碎裂，露出底下痛苦扭曲的脸，随后化为灰烬。
骨鸦发出沙哑的笑声，挥动法杖召回残余尸群。骸骨巨鹰展翅升空，他站在鹰背冷笑：“六阶也敢逞能？你的代价……才刚开始。”话音未落，祭坛彻底塌陷，地下通道入口暴露，他驾驭巨鹰俯冲而下，消失在黑暗中。
火势渐弱，晨光洒在废墟之上。维恩单膝跪地，左眼仍在流血，灵枢裂纹蔓延至肩胛，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刀割。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攥着塞琳娜给他的星辉徽记，边缘已被血染红。塞琳娜走到他身边，斗篷破烂不堪，短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她望着骨鸦消失的通道口，忽然蹲下身，拨开一堆碎石。
下面露出几道拖拽痕迹，深浅不一，通向远处墙角。她伸手摸了摸地面，指尖沾上湿泥和一丝暗绿色的黏液。
“是哥布林。”她说。
维恩抬头。
“它们来过这里，带走了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