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划过卷宗上的法条注释,钢笔在“正当防卫”四个字旁轻轻圈出。上午九点,律所的会议室里弥漫着纸张的油墨香,实习生小吴捧着一摞案例汇编,额角沁出细汗——这是他第一次参与疑难案件,面对“防卫过当”与“正当防卫”的模糊界限,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先看监控时间线,”林夏将卷宗摊开在桌面上,指着其中一页录像截图,“被害人持械闯入当事人家中时,当事人正在厨房做饭,刀具是随手拿起的防卫工具,而非预先准备;从冲突开始到被害人倒地,全程仅1分23秒,当事人在对方失去反抗能力后立即停手——这些细节都符合《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特殊防卫’的构成要件。”
小吴凑近屏幕,手指在时间轴上反复滑动:“可被害人的伤情鉴定是‘重伤二级’,会不会被认定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之前类似的案例,很多都判了防卫过当。”
林夏没有直接反驳,而是从书架上抽出《刑事审判参考》,翻到第1426号案例:“你看这个案子,同样是入户行凶引发的防卫,法院认定‘只要防卫行为与不法侵害的性质、手段、强度相适应,即使造成重伤,也不构成过当’。我们要做的,不是纠结于伤情结果,而是证明当事人的行为是‘制止不法侵害的必要手段’——就像面对持刀抢劫,你不能要求防卫人先计算‘砍几刀算合适’,而是要看他是否在危险消除后立即停止。”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法条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小吴的眉头渐渐舒展,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林夏知道,法学不是冰冷的条文堆砌,而是要在法理与情理之间找到平衡——这是他从事刑事辩护十五年,从青涩律师成长为律所合伙人悟出来的道理。
中午十二点,林夏接到法院书记员的电话,通知下周开庭审理“张桂兰遗弃案”。挂了电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张桂兰的家庭情况调查:丈夫因车祸瘫痪在床,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全家靠她打零工维持生计,遗弃的是出生仅三天、被诊断为“重度脑瘫”的女婴。
“林律师,这个案子会不会太难赢了?”小吴端着外卖走进来,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毕竟女婴确实被遗弃在医院门口,证据链很完整。”
“赢不赢不能只看证据,还要看背后的情理,”林夏打开外卖盒,“我们上周去社区调查时,邻居说张桂兰曾带着女婴跑了三家医院,连借高利贷的钱都花光了,实在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开庭时,我们要申请社区主任和医生出庭作证,让法官看到‘遗弃’背后的无奈,而不是单纯的‘恶意’。”
他想起第一次见张桂兰时的场景: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双手反复绞着衣角,说起女婴的病情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始终没说一句“后悔”的话——只是反复说“我想让她活,可我实在养不起”。那一刻,林夏就知道,这个案子的重点不是“是否遗弃”,而是“为什么遗弃”。
下午两点,林夏去医院看望张桂兰的儿子小宇。病房里,小宇正拿着画笔在纸上涂画,看到林夏进来,立刻举起画纸:“林叔叔,你看我画的心脏,医生说我的心脏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画纸上,一颗红色的心脏旁画着很多小太阳,旁边写着“谢谢林叔叔”。林夏蹲下身,摸了摸小宇的头:“画得真好,等你病好了,叔叔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张桂兰坐在床边,眼眶通红:“林律师,又麻烦你跑一趟。昨天社区给我送了些捐款,虽然不多,但至少能给小宇买些营养品了。”
“这是大家的心意,”林夏从包里拿出一份《社会救助申请指南》,“我已经帮你联系了民政部门,下周就能提交救助申请,说不定能申请到大病补助和低保,以后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离开医院时,小宇趴在窗户上喊:“林叔叔,开庭的时候我也要去,我要告诉法官妈妈不是坏人!”林夏回头挥手,心里满是酸涩——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庭,在疾病和贫困的重压下,做出看似“违法”却饱含无奈的选择。
傍晚六点,林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刚打开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女儿林念从客厅跑过来,抱着他的腿:“爸爸,你终于回来了!我今天在学校模拟法庭上赢了,我扮演的是律师,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林夏抱起女儿,笑着问:“哦?我们家的小律师这么厉害?快给爸爸讲讲,你是怎么赢的?”
“我引用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林念骄傲地挺起胸脯,“对方说‘小朋友不能随便告状’,我就说‘《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我们有权利向老师反映欺负人的行为,这不是告状,是保护自己’!”
妻子苏晚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菜:“你女儿今天回来兴奋得不行,说以后也要当像你一样的律师,帮别人解决问题。”
吃饭时,苏晚说起社区的事:“我们社区下周要办‘法律进万家’活动,想请你去给居民们讲讲《民法典》里的家庭纠纷处理,你有空吗?”
“有空,”林夏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女儿,“刚好可以结合张桂兰的案子(隐去隐私信息),给大家讲讲遇到困难该找哪些部门求助,而不是走极端。”
周末的“法律进万家”活动上,林夏没有讲复杂的法理,而是用一个个真实的案例(均已处理隐私信息),跟居民们聊“怎么用法律保护自己”。
“很多人遇到问题,要么觉得‘打官司太麻烦’,要么觉得‘没钱请律师’,其实不是这样的,”林夏拿出《法律援助条例》宣传册,“比如家里有人遭遇工伤,老板不赔钱,可以找法律援助中心;夫妻离婚时孩子的抚养权有争议,可以向法院申请调解——法律不是‘有钱人的游戏’,而是每个人都能依靠的工具。”
一位老奶奶举手提问:“林律师,我儿子不赡养我,我该怎么办呀?他总说自己没钱,可我看到他开着新车。”
“您可以先去社区居委会调解,”林夏说,“如果调解不成,就去法院起诉,申请强制执行。根据《民法典》,子女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就算他说没钱,法院也能查询他的银行账户和财产情况,保障您的生活。”
活动结束后,很多居民围着林夏咨询问题,还有人说:“以前总觉得法律离我们很远,现在才知道,遇到事找法律,比自己吵架管用多了。”
林夏看着居民们释然的表情,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法学的意义不仅在于法庭上的辩护,更在于让普通人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让正义不再遥远。
周一上午,林夏去律所准备张桂兰案的开庭材料。小吴拿着一份新的伤情鉴定报告跑进来:“林老师,张桂兰女儿的脑瘫诊断有新发现!医院承认当时的诊断有误,女婴只是‘轻度脑损伤’,经过治疗完全可以恢复正常!”
“太好了!”林夏立刻拿起电话,联系医院出具更正后的诊断证明,“这对案子太重要了,我们可以证明张桂兰当时是被‘错误诊断’误导,以为女婴无法治愈才做出冲动决定,主观恶意更小。”
开庭那天,小宇果然跟着来了。在法庭上,他拿着画纸,小声对法官说:“法官阿姨,我妈妈不是坏人,她只是太辛苦了,我以后会好好治病,帮妈妈照顾妹妹。”
社区主任和医生也出庭作证,讲述了张桂兰的家庭困境和女婴的诊断误差。当林夏出示更正后的诊断证明时,张桂兰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就知道,我的宝宝能好起来的……”
最终,法院考虑到张桂兰的主观恶性较小、女婴已被妥善安置、且其家庭确实存在特殊困难,判处“遗弃罪成立,免于刑事处罚”。走出法庭时,张桂兰拉着林夏的手,不停地道谢:“林律师,谢谢你让我还能留在孩子身边,我以后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两个孩子养大。”
林夏看着张桂兰和小宇的背影,心里满是感慨。他知道,这个判决不是“法外开恩”,而是法理与情理的平衡,是让法律既有力度,又有温度。
下午,林夏回到律所,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林律师,我看到你帮张桂兰的案子了,我也遇到了类似的困难,我女儿患有白血病,我实在没钱治疗,能不能请你帮帮我?”
林夏耐心地听男人讲述情况,然后说:“你先别着急,我帮你联系法律援助中心和慈善机构,我们一起想办法。记住,再难的事,也不要走违法的路,法律和社会都会帮你。”
挂了电话,小吴问:“林老师,我们每天要处理这么多案子,还要帮客户解决生活困难,会不会太累了?”
“累,但值得,”林夏看着窗外的阳光,“你还记得我们刚入行时,师傅说的话吗?‘律师不仅要打赢官司,还要让当事人看到希望’。很多时候,我们帮的不仅是一个案子,更是一个家庭的未来。”
晚上回到家,林念拉着林夏的手,说:“爸爸,今天我们老师讲了‘正义’,我觉得正义就是像你一样,帮有困难的人解决问题。”
林夏蹲下身,认真地说:“念念说得对,正义不只是法庭上的判决,更是每个人都能被公平对待,每个困难都能被妥善解决。爸爸希望你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别人。”
苏晚端着水果走过来,笑着说:“你们父女俩聊得这么认真,快来吃水果吧。今天我给你炖了汤,补补身体,看你最近都瘦了。”
林夏接过水果,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有家人的支持,有当事人的信任,有帮助别人后的成就感,这一切就都值得。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夏继续忙着案件的辩护和法律援助工作。他帮农民工要回了拖欠的工资,帮受家暴的妇女争取到了抚养权,帮迷路的老人找到了家人。他的脚步从未停歇,因为他知道,还有很多人需要法律的帮助,还有很多正义需要去守护。
在一次律所的分享会上,林夏对年轻律师们说:“我们选择做律师,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守护正义。有时候,我们可能会输官司,但只要能让当事人感受到法律的温度,让更多人相信正义,我们的工作就有意义。”
年轻律师们纷纷点头,眼里满是坚定。林夏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知道,法学的传承不仅在于知识的传递,更在于这份“守护正义”的初心。
林夏的故事还在继续。他会带着这份初心,在法庭上为当事人辩护,在社区里为居民普法,在生活中为家人温暖,用自己的专业和善良,在法庭外点亮一盏盏正义的微光,让更多人感受到法律的力量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