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记，请您注意您的言辞和立场！”赵东来脸色一沉，他彻底回过味来了——张树立这是铁了心要把欧阳菁当日本人整，甚至其最终目的，是想通过欧阳菁把火引燃到李达康书记身上！
他不得不直接点破这层关系，“欧阳菁同志，她不仅仅是京州城市银行的原副行长，她更是李达康书记的妻子！办案必须考虑到政治影响和社会稳定！”
“东来局长！”张树立立刻提高了声调，毫不退让地反驳，甚至带着一丝义正辞严的味道，“请你搞清楚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李达康书记和欧阳菁，已经在法律上正式解除了婚姻关系！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没有离婚，她欧阳菁只要触犯了党纪国法，我张树立作为汉东省京州市的纪委书记，依规依纪依法对其进行审查，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我的权力！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进行干涉！”
他的语气强硬，直接顶回了赵东来的暗示。
“张书记！”赵东来强压着火气，试图用组织原则来提醒对方，“您别忘了，市纪委的工作，也是在市委的统一领导下进行的！办案同样要讲政治、顾大局！”
他的语气依旧尽量保持温和，但话语中的分量却不轻。
“东来局长！你也别忘了！”张树立几乎是立刻针锋相对地顶了回来，他挺直了腰板，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我们纪委系统拥有相对独立的办案权！根据党章和监察法的规定，我们在业务上主要接受上级纪委的领导，完全可以不受地方同级党委的不当干扰！在这个案子上，我们是在省纪委的指导和授权下开展工作！”
张树立心里跟明镜似的。
现在外面关于李达康被“停职”（尽管官方说法是请假）的消息早已传得满天飞。
李达康什么时候能复职？很大程度上就看欧阳菁这个案子的进展和结论。
只要一天不能彻底证明李达康与欧阳菁的问题毫无瓜葛，他李达康的复职就会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和党内质疑。
而没有李达康高压统治的日子，整个京州市委、市政府大楼里，虽然不能说人人弹冠相庆，但确实有一种无形枷锁被卸下的感觉，氛围轻松了太多。
这种微妙的变化，给了他此刻硬刚的底气。
“张书记，你……！”赵东来一时语塞，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在市委会议上唯唯诺诺、几乎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工具人张树立，在欧阳菁的案件上，态度竟然会如此强硬和坚决，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好了，东来局长！”张树立不想再继续无谓的争执，他挥了挥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划定了权限，“虽然省委指示我们市纪委和你们市公安局联合办案，但欧阳菁的身份特殊，并非普通犯罪嫌疑人。关于她的审讯策略和重点，我希望你们公安局方面能够充分尊重我们纪委的意见，不要过度插手干预！”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赵东来，直接抛出了下一步的审讯方向：“接下来，我们的重点要问询欧阳菁关于‘香水湾一号’别墅长期无偿居住的性质问题，以及她的女儿李佳佳海外留学巨额学费及生活费的来源问题！这些问题，必须查清楚！”
“张书记！”赵东来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沉重，“这些问题与蔡成功大风厂‘11.6’事件并无直接关联！还请您慎重考虑！扩大调查范围是否必要？”
他心中暗叫不妙。如果蔡成功那200万贿赂的指控，还能想办法周旋甚至搪塞过去的话，那么“香水湾一号”别墅和王大陆，以及李佳佳的海外开销，简直就是两个绕不过去的巨坑！
自从当年李达康在吕州与高育良的竞争中落败，被调往林城后，欧阳菁就认为李达康已经被赵立春放弃，政治前途黯淡，为此与李达康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心灰意冷之下，她一怒之下搬出了市委家属院，住进了商人王大陆名下的“香水湾一号”别墅，并且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笔账，只要细查，怎么可能算得清？
张树立这是要直捣黄龙，彻底撕开一道口子。
“东来局长这是在教我们纪委怎么做事吗？”张树立猛地转过头，目光冰冷地直视着赵东来，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威胁，“还是说，东来局长你自己也和大风厂‘11.6’事件、或者和欧阳菁的某些问题有关联，心里发虚，所以才急着干预？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市纪委也不介意好好查一查你赵东来局长的底细！”
“张书记！你……！”赵东来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他万万没想到张树立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甚至敢反咬一口，直接对他进行人身威胁！
“东来局长，”张树立见状，冷笑一声，仿佛早已准备好了一把软刀子，不紧不慢地捅了出来，“据我所知，大概十年前，你在林城市公安局经办那个轰动一时的‘东辉案’时，可是背了一个记大过的处分！这事没错吧？”
“可有趣的是，受了这么严重的处分还没两年，你就像坐了火箭一样，从林城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的位置上，一路高升，直接提拔为市局副局长，没过多久又升任局长。”
“而这段时间，恰好就是李达康书记在林城担任市委书记期间！这其中的关联，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东来局长，要不要就这件事，也向我们市纪委做一个详细的、正式的说明？”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赵东来的痛处。
这也正是他多年来仕途上的一道硬伤，是他迟迟无法更进一步、担任主管政法的副市长的关键原因之一。
在公安系统内部，凭借他老丈人在上面的影响力和自身的能力，尚且还能立足，但一旦要进入更广泛的政府序列，接受全市常委会的审视，这个“污点”就变得极其显眼和致命。
赵东来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强压下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声音变得异常冰冷，甚至带着一丝鄙夷：“张书记！我当年受处分一事，早在林城时期就已经有了明确的组织结论和定论！所有的档案材料齐全完备。”
“你如果对此有任何疑问，想了解前因后果，麻烦你按照组织程序，亲自去林城调取当年的卷宗线索，或者直接去省委组织部查阅我的个人档案！我赵东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张树立：“我今天本是出于同志间的提醒，好心劝你在处理欧阳菁的问题上务必慎重，讲究方式方法，要考虑可能带来的复杂影响。既然张书记你不领情，反而恶意揣测，那我也无话可说。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赵东来并没有负气离开观察室，而是强压怒火，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重新投向审讯室的单向玻璃。
他牢记着李达康的命令，必须全程监督审讯过程，绝不能给张树立肆意妄为的机会。
而此时，审讯室内的交锋也进入了白热化。
“暂住？借住？欧阳菁！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一名纪委审讯人员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在香水湾一号那栋豪华别墅里，一住就是整整七年！”
“七年时间里，你没有缴纳过一分钱的租金！没有交过一分钱的物业费！甚至连水电费、燃气费这些日常开销，都是由王大陆的大陆集团定期统一支付！”
“天下哪有这样的‘朋友’？哪有这样的‘借住’？说！你和王大陆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利益输送和权钱交易？！”
面对劈头盖脸的质问，欧阳菁依然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她摇了摇头，坚持原来的说法：“我与王大陆之间并无任何你们所说的利益往来。王大陆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们相识相交近三十年了，感情深厚。他看我当时居住不便，出于朋友情谊，将名下闲置的别墅借给我暂住，这有什么不可以吗？这难道也违法吗？”
“欧阳菁！你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了！”主审的纪委干部见状，决定抛出重磅炸弹，他直接将手中的笔扔在桌上，身体向后一靠，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欧阳菁，淡淡地说道，“提醒你一下，你的前夫，李达康书记，已经向省委正式请假了。我想，以你的政治敏感性，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不会再有人能像以前那样为你提供庇护了。现在老实交代，是你唯一的选择。”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欧阳菁试图筑起的心理防线。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