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国际机场到达大厅内,侯亮平拖着行李箱转了三圈,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躁的节奏。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落地二十五分钟了,接机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始终没见到写有他名字的接机牌。
车呢?侯亮平皱眉自语,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行李箱拉杆。他今天特意穿了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胸前还别着最高检的徽章,结果连个接机的人都没有。玻璃幕墙外,一辆黑色公务车缓缓驶过,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那是其他单位的车。
掏出手机,侯亮平直接拨通了季昌明的电话。电话接通瞬间,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季检察长,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最高检的同志的?引得周围几个旅客侧目而视。
电话那头,季昌明正在批阅文件,闻言手一抖,钢笔在关于陈海同志医疗补助的请示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怎么了,猴子?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太阳穴,林华华接到你了吧?
什么林华华!侯亮平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震得季昌明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些,我找遍了接机大厅,一个人都没有!他边说边大步走向出租车候客区,好了,我自己打车过来,你要给我报销啊!
季昌明突然反应过来,一定是陆亦可从中作梗。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再派人去接已经来不及了。窗外,一片梧桐叶被秋风吹落,打着旋儿坠在地上。
可能他们忙去了,季昌明干笑两声,声音透着无奈,你先打车过来,我给你报销。挂断电话后,他长叹一口气,那个姑奶奶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下好了,侯亮平还没上任就先吃了个下马威。
......
省检察院侦查处办公室内,林华华正捧着杯奶茶,凑到陆亦可身边:处长,不去接新来的局长不好吧?她眨着大眼睛,我听说新来的局长长得特别帅,还是最高检下来的精英呢!
陆亦可头也不抬地翻着案卷,钢笔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线条:帅个屁!啪地合上文件夹,油头粉面,一看就中看不中用。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今天穿的是检察官制服,衬得肤色越发白皙,但眉宇间的怒气让整个办公室都低气压。
林华华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接话。她注意到陆亦可桌上摆着的那张合影——去年团建时和陈海的合照,现在被特意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上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陆亦可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陈局长刚因公负伤,要是醒来发现工作没了...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
办公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气氛一时凝固。林华华悄悄退后两步,正准备溜走,突然听到陆亦可冷笑一声:让那个绣花枕头等着瞧吧。
省检察院三楼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周正站在窗边,眼睛一直盯着楼下停车场的方向。
来了!他突然压低声音,身体不自觉地前:他转头看向坐在首席位置的陆亦可,处长,要不我们还是下去...
不准去!陆亦可猛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发出的一声脆响。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每一个人:今天谁敢去迎,就自己打申请调离我们处!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林华华偷偷瞄了眼墙上的组织结构图——反贪局下设侦查一处、侦查二处和综合指导处,全局65名在编人员,此刻会议室里坐着的二十多位一处干警,个个都低着头假装翻看文件。
不去就不去嘛,林华华壮着胆子挨着陆亦可坐下,声音甜得发腻,陆处长何必生这么大气~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想缓和气氛。
陆亦可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她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二处和综合指导处的人肯定都在观望。
在汉东政法系统混的,谁不知道她陆亦可的背景?父亲是军长,母亲是省高院副院长,姨父更是省委副书记高育良。
这些年来,她陆亦可说要查的案子,就没有查不动的。
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季昌明带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雨水从他们的伞上滴落,在地板上留下几处深色的痕迹。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季昌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声音有些发虚,这位是新来的反贪局代局长侯亮平同志。他侧身让出位置,侯亮平同志是最高检支援我们院的精兵强将,从今天开始...
季检察长。陆亦可突然打断,声音冷得像冰,有手续吗?有正式文件吗?她连站都没站起来,就坐在那里直视着季昌明,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季昌明的笑容僵在脸上。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石子。
我说了,侯亮平同志是最高检支援我们院的...季昌明试图解释,声音越来越小。
没有文件,没有正式手续,陆亦可终于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他还不是我们院的人。她转向侯亮平,红唇勾起一抹冷笑,你说是吧,侯亮平局长?她刻意加重了那个字。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侯亮平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但林华华注意到,他西服袖口下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是,我的任命还没有通过省常委会讨论。侯亮平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我现在是以...
什么都不是!陆亦可突然转身,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她看都不看侯亮平一眼,你在最高检的职务已经免掉了吧?她走向门口,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决绝的节奏,等有了正式文件再说!
会议室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组织结构图都晃了晃。季昌明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尴尬地看向侯亮平:这个...陆处长她...
我理解。侯亮平笑了笑,目光却一直盯着陆亦可离开的方向,陈海同志因公负伤,大家情绪激动很正常。他转向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不过工作不能停,对吧?季检察长,要不这里交给我吧?
”好!“季昌明一分钟都不想在侦察一处呆,说罢就转身离去。
季昌明带着侯亮平在检察院转了一圈,最后才来到侦查一处。推开厚重的实木门时,季昌明的手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他原以为陆亦可最多就是摆个冷脸,没想到这位姑奶奶直接来了个下马威。
怎么样,侯代局长要发号施令了?陆亦可坐在会议桌后,修长的手指转着一支钢笔,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那双杏眼越发锐利。
一处办公室里二十多名干警都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在陆亦可的地盘,没有她的首肯,谁敢轻举妄动?
侯亮平整了整西装领口,脸上依然挂着从容的微笑。他在最高检这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燕京城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部委里那些倚老卖老的司局长,最后不都乖乖配合工作?
来两个人,跟我去省公安厅招待所提人!侯亮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陆亦可手中的钢笔地一声拍在桌上,墨水溅在案卷上,晕开一片刺目的蓝色。
我去!
我也去!
周正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华华也举起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位新来的局长,似乎比传闻中有魄力得多。
陆亦可缓缓抬头,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两人:周正,光明机械厂的结案报告写完了吗?她的声音轻柔得可怕,林华华,蔡成功的下落查到了吗?
周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偷偷给侯亮平递了个歉意的眼神:没...没有。他慢慢坐回椅子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林华华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格外刺耳。
侯亮平不慌不忙地走到陆亦可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陆处长,你不用这么敌视我。他压低声音,陈海是我大学同学,不怕告诉你,我就是为他的案子来的。
陆亦可冷笑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说得好听。她上下打量着侯亮平,一个绣花枕头,能有什么真本事?
窗外的乌云越聚越厚,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侯亮平突然笑了,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陆处长刚才问蔡成功找到了没有?他慢条斯理地划开屏幕,我可以告诉你,蔡成功现在就在公安厅招待所。
呵呵...陆亦可的冷笑声中满是讥讽,她站起身,与侯亮平四目相对,那你给祁厅长打个电话啊?要是真在招待所,我亲自去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