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破空声与嘈杂的人声如同潮水般由远及近,迅速包围了已成废墟的凝月阁。
长老们面色铁青,精锐弟子们剑拔弩张,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瘫坐在瓦砾之中、脖颈青紫、狼狈不堪的白柒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残留的恐怖灵压、心魔的暴戾气息,以及那枚悬浮半空、依旧无声播放着残酷画面的留影石。
证据确凿,现场惨烈。
“白柒!”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还有何话可说?!仙尊何在?是否已被你这妖女与魔头勾结所害?!”
冰冷的剑锋与闪烁着灵光的法器齐齐对准了她,杀意如同实质。
白柒脸色惨白如纸,大脑因缺氧和惊吓依旧一片混乱,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她如何解释?连她自己都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和恐惧!
“拿下她!搜魂!务必查出魔头阴谋!”另一位长老下令,眼中尽是宁错勿纵的狠厉。
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神色冰冷地就要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冰冷、嘶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高空传来。
众人骇然抬头,只见凌墨去而复返,悬立于半空之中。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猩红已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仿佛历经浩劫后的空洞与死寂,但更深处,却隐隐燃着一簇冰冷的、决绝的火焰。
他缓缓落下,挡在了白柒与众人之间,目光扫过那枚留影石,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此事,我自有决断。”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杀意,“与她无关。”
长老们皆是一愣,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仙尊!此证据确凿!此女体质诡异,又与魔头夜宸屡有牵扯,岂能轻纵?!”
“正是!汐瑶仙子之仇不可不报!”
凌墨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那簇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旺:“我说了,与她无关。”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瑟瑟发抖、惊疑不定的白柒,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残留的暴戾,有深刻的痛苦,有无法言喻的探究,最终却都化为一种极其沉重的、仿佛下了某种巨大决心的冰冷。
“她的命,是我的。”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彻骨,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如何处置,由我定夺。任何人,不得再插手。”
这话语中的偏执和独占欲依旧强烈,却不再是单纯疯狂的毁灭,而是变成了一种更令人心惊的、冰冷的宣告。
仿佛白柒是一件必须由他亲手处理、不容他人染指的特殊物品。
长老们被他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濒临崩溃却又异常危险的气息所慑,一时竟无人再敢出声质疑。
凌墨不再看任何人,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灵力托起几乎虚脱的白柒,同时将那枚留影石收入袖中,转身便欲离开。
“师尊!”云芷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响起,“您……您没事吧?这到底……”
凌墨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冰冷地道:“带你师姐回去。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令者,废修为,逐出宗门。”
说完,他带着白柒,化作一道流光,并未回主峰,而是径直向着后山禁地的方向飞去,留下原地一片死寂和无数惊疑不定的目光。
云芷看着师尊决绝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满地狼藉,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失落。
——
后山禁地,冰狱深处。
这里比凝月阁更加寒冷,是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构筑的囚牢,专门用来关押宗门重犯或是镇压极度危险的邪物。
凌墨将白柒放在一间空旷的冰室中央,四周是透明的、铭刻着无数封印符文的冰壁。
“在这里待着。”他看着她,声音疲惫而冰冷,“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半步。”
白柒抱着双臂,冷得牙齿打颤,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气、只剩下冰冷外壳的男人,鼓起残存的勇气,颤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杀了我?你明明……明明那么恨我……”
凌墨的身影僵了一下,他背对着她,许久,才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道:“恨你?或许吧。”
他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苍白脆弱的身影,那里面翻涌着太多白柒看不懂的情绪。
“但我更恨……被玩弄,被蒙蔽。”他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寒意,“夜宸想借我的手毁了你,想看我一错再错,彻底疯狂……我偏不让他如愿。”
“你的命,你的价值,你的真相……都只能由我来终结,来判定。”他逼近一步,冰冷的手指再次抬起,却只是极轻地、近乎触碰般地掠过她脖颈上那道青紫的掐痕,带来一阵战栗。
“在我弄清楚一切之前,你不准死。”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冰室,厚重的玄冰门在她面前轰然关闭,无数封印符文亮起,将此地彻底隔绝。
白柒瘫坐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看着四周透明的、却坚不可摧的冰壁,感觉自己就像被收藏在了一座更加精致、也更加绝望的冰棺之中。
【目标人物凌墨将宿主转移至最高等级禁地‘冰狱’。监控等级提升至极限。其行为逻辑已彻底偏离原有轨迹。】
【终极任务‘白月光终成往事’开启条件已满足:凌墨对宿主执念发生根本性转变(从‘替身影子’转变为‘需亲手终结的真相载体’)。】
【警告:宿主当前处境极度危险,亦为最终任务完成之关键契机。】
1414的提示音冰冷地分析着现状。
白柒抱紧自己,苦笑。
终极任务?
就是要她在这最后的关头,用某种方式,帮助凌墨彻底放下对汐瑶的执念,看清自己的心,走向云芷?
可她如今自身难保,成了他执念与仇恨的新焦点!
这任务该怎么完成?
就在她几乎被绝望吞噬时,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戏谑却又似乎藏着一丝别样情绪的传音,竟奇迹般地穿透了层层冰狱封印,在她耳边响起。
“啧,被关进冰棺材里了?真可怜。”是夜宸的声音,“凌墨那疯子,果然还是舍不得彻底毁掉你这有趣的玩具。”
白柒猛地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
“别找了,这破地方禁制太多,本君也只能勉强传句话。”夜宸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收敛了几分戏谑,“咳……这次……算本君玩得稍微过火了一点。没想到那冰块脸疯起来这么不管不顾。”
他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别扭的……歉意?
“你放心,”夜宸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妄,“这破冰狱还困不住本君。等我准备一下,就来接你。凌墨那混蛋欠的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到时候,保证给你换个比这破凝月阁舒服得多的地方。”
话音落下,传音便断了。
冰室内重归死寂,只剩下彻骨的寒冷。
白柒愣在原地,回味着夜宸那番话。
他来救她?
不是因为净灵体,不是因为要对付凌墨,而是因为……觉得她“可怜”?
觉得这次“玩过火”了?
这个认知,比凌墨的疯狂更让她感到荒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绝境的冰棺之中,似乎从裂缝里,透进了两道截然不同的、却都指向她的微光。
一道是凌墨冰冷偏执的“不容死亡”。
另一道,是夜宸狂妄却带着诡异承诺的“我来接你”。
她的命运,仿佛悬在了这两股同样强大、同样危险的力量之间,等待着最终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