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过后,沈青河、秦洛与柴筱风,带领着八名护卫,悄然离开了百花谷。
一行人轻装简从,策马扬鞭,沿着官道向汴京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唯有马蹄声碎,尘土飞扬。
申时末,酉时初,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汴京城外十里坡。
此处地势略高,远离官道喧嚣。
一座看起来颇为古朴,甚至有些年头的酒庄,静静地坐落在山坡之上,掩映在几株高大的槐树之后。
酒庄门前,挑着一面略显陈旧的酒旗,上书“欣阳酒庄”四个大字。
四周环境清幽,人迹罕至,确实是个适合密谈的所在。
众人在距离酒庄尚有百步之遥的地方便勒住了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沈青河与秦洛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警惕。
远处山坡林木之间,隐约可见鸟雀惊飞,似乎有人马潜伏的迹象,那应是江云、陈希所率的二百伏兵,已按计划就位。
众人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路旁的树林中,留下两名护卫看守。
秦洛、沈青河、柴筱风以及另外六名护卫,步行向酒庄靠近。
六名护卫呈扇形散开,手按兵刃,警惕地注视着酒庄周围以及远处的任何风吹草动。
来到酒庄紧闭的院门前,秦洛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笃、笃、笃……” 敲门声在寂静的山坡上回荡。
片刻之后,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约摸十二三岁,衣着朴素的小童,探出头来,怯生生地打量着门外众人。
“几位客官……是来饮酒的,还是……?” 小童的声音带着几分稚嫩和紧张。
秦洛沉声道:“我等应秦桧先生之约前来。”
那小童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将门拉开:“原来是贵客到了!老爷早已吩咐过!快请进!快请进!”
众人随着小童步入院内。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
几间厢房,一座主屋,皆是青砖灰瓦,透着岁月的痕迹。
院内一角,还种着一株老梅树,枝干虬曲。
小童引着众人,穿过院子,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间雅舍。
雅舍门窗紧闭,但从纸窗内透出温暖的灯光。
来到门前,小童停下脚步,转身对秦洛等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老爷……您等的客人到了。” 小童轻声禀报。
屋内,静默了片刻。
随即,一个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洛弟来了吗?快请进!”
这声音……秦洛浑身猛地一震!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失散多年的大哥,秦桧的声音!
虽然比记忆中苍老了些许,但绝不会错!
沈青河也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她目光微凝,与秦洛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确认。
秦桧……果然在里面!
小童轻轻推开了房门,侧身让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门内,灯光摇曳,隐约可见一个身着儒衫的清瘦身影,正从桌案后站起身来。
秦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率先迈步,踏入了这间充满未知的雅舍。
沈青河紧随其后,柴筱风则示意护卫们守在门外,自己则留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内外情况。
沈青河随着秦洛踏入雅舍,目光立刻被屋内桌案后站起的那道身影所吸引。
只见此人约摸三十七八岁年纪,身着一袭略显陈旧的青色儒衫,身形清瘦,面容与秦洛有七八分相似,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成熟与沉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风霜之色。
他嘴角含笑,眼神温和,正静静地看着走进来的秦洛。
“大哥!”
秦洛一见此人,浑身剧震,所有的警惕、疑虑在这一瞬间都被巨大的狂喜和激动所淹没!
他眼眶瞬间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张开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秦桧!
“大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秦洛将头埋在兄长的肩头,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般,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泣不成声。
他自幼丧父,长兄如父,秦桧年长他十多岁,从小便是他的依靠和榜样,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为人处世。这份感情,深厚无比。此番劫后重逢,如何能不激动欲狂?
秦桧被弟弟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勒得微微后退了半步,但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轻轻拍着秦洛的后背,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几分宠溺:
“好了好了……洛弟……你这力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快要把为兄这把老骨头给勒散架喽……”
“为兄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听到兄长这熟悉的调侃语气,秦洛这才稍稍松开了一些,但双手仍紧紧抓着秦桧的胳膊,仿佛怕他再次消失一般。
他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水,急切地问道:
“大哥!娘呢?她在哪里?她可安好?!”
秦桧闻言,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秦洛的手背,柔声道:“洛弟放心。母亲她……安然无恙。”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早在汴京城破之前,为兄便已预感到局势不妙。幸得那位贵人相助,提前将母亲秘密送往南方安置。如今,母亲已在杭州城郊一处清静宅院住下,有专人照料,一切安好。”
“真的?!娘已经在杭州了?!” 秦洛闻言,大喜过望,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激动得连连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站在一旁的沈青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兄弟重逢的感人场景,心中也颇为触动。但她目光敏锐,始终留意着秦桧的每一丝表情和语气。
这时,秦桧目光转向秦洛,关切地问道:“洛弟,弟妹她……如今可好?”
“倩儿她很好!” 秦洛连忙点头,“她如今也在谷中,只是……此次未能同来。”
秦桧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是回忆,又似是感慨,轻叹一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当年汴京城破,乱军之中,为兄最担心的便是你们夫妇二人。当时情势危急,为兄自身难保,只得恳求那位贵人出手相助。”
他看向秦洛,语气带着几分庆幸和后怕:“后来得知,贵人派去的人,在乱军中只救出了弟妹,而你却不知所踪……为兄心中,一直愧疚难安。今日见你安然无恙,为兄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什么?!” 秦洛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大哥……你……你是说……当年是……是你和那位贵人……安排筱风兄弟去救的倩儿?!”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惊雷,在他心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