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兴庆府,宫墙高耸,皇宫巍峨。鎏金的殿顶在正午日光下折射出刺目金光,朱红梁柱上雕刻的党项族图腾栩栩如生,殿内熏香袅袅,弥漫着西域贡香的独特馥郁气息。
大殿之上,西夏国主李乾顺斜倚在嵌满绿松石的鎏金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与两侧分列的满朝文武一同欣赏着一场盛大的歌舞。舞女们身着绣着缠枝莲纹的薄纱舞衣,裙摆随旋舞飞扬如蝶翼,腰肢柔若游蛇般婉转扭动,每一个回眸转身都引得殿内低低赞叹;乐师们端坐殿角,胡笳、羌笛与琵琶声交织错杂,弦音婉转悠扬,时而如清泉漱石,时而如大漠长风掠过沙丘。
殿下的文武百官或低声交头接耳,或举杯与身旁同僚应和,脸上皆挂着轻松惬意的笑容,仿佛眼前这歌舞升平便是天下永固的缩影。
“陛下,探子来报,宋国那位年轻的皇帝,果真在黄河北岸陈兵二十万,连营百里旌旗蔽日,看样子是要跟金国人拼个你死我活了!”左武卫大将军嵬名察哥笑着举杯,青铜酒盏中琥珀色佳酿晃出细碎酒花,“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咱们的铁鹞子铁骑届时便可踏破贺兰山阙,正好南下将那水草丰美、粮粟满仓的河套沃野,彻底收入大夏囊中!”
“哈哈哈,大将军所言极是!”一名文官抚掌笑道。
“宋人向来软弱怯懦,只知龟缩城池固守,哪有胆量与我等草原健儿驰骋野战?”另一名武将拍着胸脯高声附和,“金人虽勇悍,然连年征战之下,国库早已空虚,士兵亦多有疲惫,早已是强弩之末。这天下大势,迟早是我们党项人的囊中之物!”
殿内,杯盏碰撞的清脆声与畅快欢笑声交织回荡,满是快活的空气,仿佛那河套沃野的金黄麦浪已在眼前翻滚。
在他们眼中,宋金两国恰似两只相争的猛虎,拼得伤痕累累之际,正是他们这头蛰伏的沙漠之狼坐收渔翁之利的最佳时机。至于大宋,在他们看来依旧是那个每年需献上“岁赐”换取安宁、军队不堪一击的孱弱邻居,从未真正将其视作威胁。
就在这歌舞升平的惬意时刻,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如鼓点的脚步声,一名身披风霜、甲胄上还沾着暗红血渍的边关信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破殿门闯入,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报——!陛下!紧急军情!”
乐师们手一抖,琴弦骤然崩出刺耳杂音,悠扬乐声戛然而止,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李乾顺眉头微微一蹙,缓缓放下手中的玉扳指,语气中透着被打断雅兴的不悦:“何事如此惊慌失措?这般模样,岂不失了我大夏的体面!”
信使脸色惨白如纸,气息急促难平,声音更是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陛下……紧急军情!一支宋军,一支约莫十万人的宋军,不知何时绕过了我朝边境哨卡,已越过横山天险,正向我朝静州方向杀来,前锋离城已不足百里!”
殿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文武百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爆发出一阵比先前更甚的哄笑,有武将笑得直拍大腿,文臣们亦捋着胡须摇头失笑,眼中满是不以为然。
“十万人?哈哈哈!”嵬名察哥笑得直不起腰,指着殿外打趣道,“就凭宋军那两条腿,背着沉重甲胄,也敢深入我大夏腹地?怕是在沙漠里迷了路,专程来给我大夏送粮草军械的活军功吧!”
“无妨。”李乾顺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神情,对身旁内侍吩咐道,“传令静州守将,无需惊慌,派三千铁鹞子铁骑过去,一顿冲锋便可将这群迷路宋人赶回老家。莫让这点小事扰了朕看歌舞的雅兴。”
李乾顺重新捻起玉扳指,抬手示意乐师继续演奏,悠扬乐声很快再次在殿内响起。在这位自视甚高的沙漠雄主眼中,这不过是边境线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甚至连一场像样的战争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