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仓库的路,比来时更长。
也更安静。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白玲就彻底熄灭了。
像一截被踩进泥水里的,烧尽的蜡烛。
她不再哭。
也不再发抖。
她只是瘫在地上,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那片粘稠的,没有尽头的灰雾。
仿佛她的灵魂,已经随着那只粉红色的发绳,一起被怪物吞噬。
是秦霜,像拖着一袋没有生命的货物一样,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动作,没有丝毫的温柔。
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粗暴。
角落里那只戴着发绳的噬光者,在紫外线光柱的持续照射下,已经僵直得像一尊诡异的雕塑。
陆沉没有下令处决。
也没有再多看它一眼。
他只是转身。
“回去。”
两个字,平静,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仿佛刚刚那场撕碎了一个女人全部希望的残酷剧目,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路边的风景。
秦霜押着失魂落魄的白玲,跟在他的身后。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会扫过陆沉那个永远挺拔,永远看不出情绪的背影。
那目光里,除了惯有的警惕,似乎还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畏惧。
这个男人,比灰雾里的任何怪物,都更令人心寒。
……
“轰隆——”
厚重的铅灰色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那一声沉闷的巨响,将外界的死寂与仓库内的压抑,重新分割。
所有幸存者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们看着被秦霜推搡进来的,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白玲。
看着她那张死灰色的,沾满了泪痕与泥土的脸。
一股无声的,冰冷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从白玲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最悲惨的结局。
白玲踉跄着,走到了仓库的中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缓缓地,解开了自己那件宽大的工作服。
三顿午餐肉罐头,从她的衣襟里,滚落出来。
“哐当……哐当……”
那声音,在这片死寂里,清晰得刺耳。
她没有去看那些罐头。
也没有去看陆沉。
她只是跪了下去。
将那三听代表着她最后的希望,也代表着她最愚蠢的罪证的罐头,用一种近乎忏悔的姿态,推到了陆沉的脚边。
“我偷的。”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片被风干的树皮在摩擦。
“都在这里了。”
说完,她便垂下头,像一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罪无可赦的囚徒。
仓库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沉的身上。
等待着他的裁决。
是处死,还是驱逐?
林薇薇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白玲被拖出仓库,扔进那片无边灰雾里的场景。
陆沉缓缓蹲下身。
他的军靴,停在了那三听罐头的旁边。
他没有去看那些罐头。
也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白玲。
他的手指,从旁边的物资箱里,又拿出了一听全新的,未开封的罐头。
然后,他拿起其中一听,用战术匕首,干净利落地撬开了金属盖。
他将那听打开的罐头,分出了一半,放在了一个干净的餐盘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那个盛着半听午餐肉的餐盘,推到了白玲的面前。
白玲猛地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食物。
也看着眼前的,陆沉。
陆沉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声音,也依旧平静得,像一潭冰封的湖水。
“情绪稳定的会计,比饿死的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