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空气仿佛被项羽那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记录！”所冻结。跪在地上的掌书记官浑身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笔，慌忙蘸饱了墨，将木牍捧得更高，屏息凝神，等待那即将决定远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生死存亡的判决。
范增张了张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最终还是将劝谏的话语咽了回去。他太了解这位巨鹿新王的脾性了。此刻的项羽，就像一座被点燃了引线的火山，任何试图理性分析、稍作缓颊的言行，都只会被视为对其权威的挑战，从而引来更猛烈的爆发。为了一个小小的、名字都第一次听说的县吏，不值得。
项羽矗立在帐中，玄色锦袍下的身躯如同绷紧的弓弦，重瞳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探究，只有被触逆鳞后的冰冷杀意和一种急于宣泄烦躁的暴戾。他不需要真相，不需要细节，甚至不需要知道那个“楚默”究竟长什么样。他只需要一个结果，一个能让他心头那口恶气稍稍平复、并能警示所有可能存在的“蠹虫”的结果。
“即刻传令！”他的声音如同冬日寒铁，砸在冰冷的空气中，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锁拿吴县佐吏楚默——”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用何种方式才能最大限度地达到“以儆效尤”的效果。是车裂？是腰斩？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案上那几份文书，钟离眛信中“士卒饥疲”、“错失战机”的字眼再次刺痛了他的眼睛，吴逵文中“图谋不轨”的指控更是火上浇油。
重瞳中凶光一闪，他做出了决断：
“——就地处决，枭首示众！”
八个字，掷地有声，宣判了一个遥远生命的终结，简单得像是在决定晚餐要不要多加一勺肉羹。
“以正军法！以儆效尤！”他又加重语气，补充了这句冠冕堂皇、却也确实是他部分初衷的结语。
“诺……诺！”书记官声音发颤，手下却不敢有丝毫迟滞，狼毫笔飞速在木牍上移动，将那冰冷的判决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墨迹淋漓，仿佛浸透着未来的血光。
写毕，书记官双手将木牍高高举起，呈给项羽过目。
项羽看也不看内容，只是扫了一眼那代表他权威的西楚霸王印玺已被清晰地盖在了末尾，便不耐烦地一挥手。
书记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到一边，开始进行最后的工序——将木牍用特定的方式捆扎，涂上代表紧急和绝密的火漆。
整个过程，帐内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书记官粗重紧张的喘息声。所有侍立的亲兵、卫士都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引起霸王的注意，成为下一个被迁怒的对象。
项羽看那令牍被封好，心中的烦躁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略微平息了一些，但眉宇间的戾气并未消散。他转身，目光扫过帐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颗即将被悬挂起来的、陌生的头颅。
“派一队锐士，双马换乘，八百里加急！”他对着帐外沉声喝道，声音穿透帐篷，传入外面值守的军官耳中，“令到即行，不得有误！”
“遵命！”帐外传来铿锵的应答声和迅速跑动的脚步声。
很快，一名身披黑色轻甲、背插赤色令旗的彪悍传令兵被领了进来，单膝跪地，沉默地从书记官手中接过了那枚仿佛重若千钧的死亡令牍。他检查了一下火漆封印，将其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稳固地插入背后的特制皮囊之中。
项羽甚至没有再看那传令兵一眼，只是挥了挥手。
传令兵再次行礼，起身，转身大步而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帐帘掀起又落下，带进一股冰冷的夜风。
马蹄声很快在帐外响起，由近及远，急促如擂战鼓，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朝着东南方向，朝着遥远的吴县，疾驰而去。
帅帐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项羽胸中的那口恶气似乎随着命令的发出一同宣泄了出去，但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空洞和烦躁依旧盘踞不去。他走到帐口，掀开帘子，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和远处连绵的灯火，眉头依旧紧锁。
杀一个小吏，于他而言，与踩死一只蚂蚁无异。但这并不能真正解决那些烦心的问题：刘邦在关中的小动作，诸侯的阳奉阴违，各地零星的反抗，还有那似乎永远都筹措不满的粮草……
他需要的是更大的胜利，更彻底的征服，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颤抖！而不是整天处理这些鸡毛蒜皮、却令人恼火不堪的破事！
“刘邦……”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重瞳之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相比起那只遥远的、已经被一脚踩死的“蚂蚁”，这只躲在关中的“老狐狸”，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他的思绪已经飘向了西方，飘向了函谷关，飘向了咸阳。至于吴县那个即将从头落地的佐吏，在他脑海中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早已被抛诸脑后。
命令已经发出，就像射出去的箭，不会再回头。
剩下的，只是等待一个必然的结果，以及这个结果所能带来的、微不足道的警示效果。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道简单粗暴、甚至有些迁怒性质的命令，即将如同一颗投入命运池塘的石子，虽然微小，却也在不经意间，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或许会波及更远的涟漪。
【叮！霸王之怒（AoE伤害）已精准投送！执行单位：西楚锐士（高效）。目标锁定：楚默。预计抵达时间：48-72小时。系统温馨提示：亲，您已成功解锁‘历史巨轮下的尘埃’成就。需要为您播放临终忏悔bGm吗？（曲库暂无，请自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