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二院住院部的老保安张叔，是这栋楼里资历最老的“守夜人”。打从二十年前医院扩建完住院部，他就扛着那支装三节五号电池的手电筒，在夜里一圈圈绕着各楼层转。别人都嫌夜班熬人，张叔倒觉得清净——直到七楼开始装修的那天起，这份清净就掺进了甩不掉的寒意。
那天是九月十五，刚过中秋，夜里已经带了凉。住院部大多楼层都亮着零星的病房灯，唯独七楼黑得像被墨泡过，只有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泛着青幽幽的光，映着墙上“装修施工，禁止入内”的黄色警示牌，边角卷着，像被谁撕过。张叔揣着对讲机，踩着楼梯往上走，铁制楼梯板被他的胶鞋踩得“吱呀”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回声，听着竟有点像人叹气。
他原本不用巡七楼的。下午护士长特意跟他说，七楼病房要改成特护间，工人白天刚拆完旧柜子，满地都是木屑和碎瓷砖，让他夜里别上去，免得绊着。可张叔心里不踏实——前儿个值白班的小保安小李，跟他说过七楼的怪事。小李说他中午去七楼关施工剩下的水龙头，听见703病房里有“哗啦啦”的声音，推门一看，空病房里的旧床头柜抽屉全拉开了，里面的废纸撒了一地，可当时工人早下班了，整层楼就他一个人。张叔当时还骂小李年轻，眼神不好，现在自己走到七楼楼梯口，倒莫名攥紧了手电筒。
“咔嗒”，手电筒打开，光柱在漆黑的走廊里劈出一道亮痕，扫过墙上剥落的墙皮，照见地上没清理干净的水泥块。张叔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格外响，每走一步，都觉得背后有凉风跟着。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含糊地嘟囔：“瞎琢磨啥呢，都是自己吓自己。”
可这话刚说完，“哗啦啦”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跟小李说的一模一样，像是有人在翻纸，又像是布料摩擦的声响，就从703病房的方向传过来。
张叔的后背“唰”地就凉了。他停住脚，屏住呼吸听，那声音没停，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一声极轻的“吱呀”，像是柜门被拉开的动静。七楼没住人，工人也早走了，哪来的人翻东西？难不成真有小偷，趁着装修没人，来偷病房里剩下的旧家具？
他握紧手电筒，手指按在对讲机的通话键上，清了清嗓子，对着对讲机喊：“老赵，老赵，你在哪？七楼这边有点情况，过来搭个手。”
对讲机里传来老赵含混的应答，带着刚睡醒的迷糊：“七楼？不是说不让去吗？咋了？”
“好像有小偷，在翻病房的东西，你赶紧上来，咱俩把人堵了。”张叔压低声音，眼睛盯着703病房的门。那扇门虚掩着，留了道缝，里面的声音更清楚了些，甚至能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掉在地上。
他没等老赵上来，想着先稳住小偷，慢慢挪到703门口，手电筒的光柱对准门缝往里照。这一照，他的心脏差点跳出来——病房里的两个衣柜门全敞开着，里面的旧病号服扔得满地都是，有件蓝白条纹的上衣挂在床栏杆上，随着不知哪来的风轻轻晃。床头柜的抽屉也都拉了出来，里面的塑料盆、肥皂盒散在地上，甚至还有个玻璃药瓶滚到了门口，瓶身磕出了裂纹。
可房间里没人。
张叔的手心全是汗，他咽了口唾沫，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霉味混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举着手电筒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床底、衣柜里、甚至连卫生间都照了，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奇怪了，人呢？”他嘀咕着，刚往前走了两步，脚底下“哗啦”一声，踩在一堆病号服上。他弯腰捡起来，衣服是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攥在手里还发潮。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张叔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柱照过去，是老赵喘着气跑过来：“老张，人呢？小偷在哪？”
“没看着人，你看这房间，刚还听见翻东西的声音，进来就没人了。”张叔指着满地的狼藉，语气里带着慌。
老赵皱着眉走进来，用手机电筒照着看：“这咋回事？工人白天拆完也没这么乱啊。”他蹲下来，拿起一件病号服，“哎，这衣服咋这么潮？今天没下雨啊。”
两人在七楼转了个遍，从701到710，每个病房都查了，楼梯间、消防通道也没放过，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倒是在703病房的窗台上，发现了个奇怪的东西——一枚银色的纽扣，上面刻着个“李”字，像是旧病号服上掉下来的，可地上的病号服都没少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