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谢很难过,因为她不得不放了秦砚的鸽子,让秦砚一个人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因为今天来上课的人是凛冬。
凛冬西装革履,站在讲台上,推着文雅的眼镜:“同学们好,今天本来是王教授的课,但他临时有一点事情,所以就由我来给大家上这节课。”
夏昭谢没有想到和凛冬的重逢会发生在这种场面下。
上一次真正见过他,应该还是在自己小时候,自己记不得事情的时候。
这个男人拥有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卷发,看起来温文尔雅,和十几年前自己在网上看到的照片没什么差别,只是年纪大了一点,看情况,依旧是个好老师。
这样一个好老师的课,夏昭谢却听不进去。
她发呆了一整节课,直到课后,她走出教室,才反应过来还没给秦砚发消息。
“你是在给你的女朋友发消息吗?”
凛冬在夏昭谢身后发问。
夏昭谢收起手机:“这个跟景教授没什么关系吧。”
凛冬微微一笑:“昭昭,不用这么生疏吧,你小时候可不这样,就算没有一句爸爸,你叫我凛冬,我也是很开心的。”
夏昭谢忽然笑了,收起手机,正视面前这个男人:“凛冬教授,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凛冬依旧温和地笑:“我只是想跟你吃一顿饭。”
夏昭谢:“然后呢?”
凛冬听她有松口的意思。
“餐厅我已经定好了,只是跟你聊一聊,随后要干什么,都随你。”
夏昭谢点头,给秦砚发去了短信,跟着凛冬走了。
两人来到餐厅,悦耳的钢琴曲,整洁的侍者,燕京有名的餐厅。
夏昭谢看着一道道精致的菜品,却依旧没什么胃口。
凛冬拿起餐巾,沾了沾嘴角:“怎么……吃不惯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梅子酱鸭了。”
夏昭谢推开凛冬给她分好的菜。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我现在已经不爱吃这些了。”
凛冬毫不在意:“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可以让人来准备。”
夏昭谢放下刀叉:“我喜欢跟别人吃饭,不是跟你。”
凛冬微微一笑:“昭昭,何必跟我这么针锋相对呢?这只是一顿饭而已。”
夏昭谢实在懒得跟他废话:“景回先生,凛冬教授,我们之间应该不差这一顿两顿的饭吧,你没事,我还有事。”
夏昭谢起身要走,凛冬开口:“我想跟你聊一聊,你的画。”
夏昭谢脚步一顿。
凛冬起身把她摁回原位,随后给她倒了一杯酒:“昭昭……你跟我年轻时候,太像了。”
夏昭谢刚开口,凛冬又说;“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头发,也不是外貌,更不是性格,这些你更像你妈妈,我是说……你的画。”
凛冬望着她,像是望着一个完美的艺术品:“昭昭,你的画跟我有多像,你自己最清楚了。”
凛冬的话一针见血,让夏昭谢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甚至连白发都没有发现,是夏昭谢自己发现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少时期看过太多凛冬的画,所以她的画风跟青年凛冬很像,每当她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会刻意扭转,但是今天被凛冬道破了。
“我看过你从学生时代的每一幅作品,只要是能搜到的,我全部都看过了,全部都带着我的影子,昭昭……承认吧,我们是天生的父女,更是天生的师徒。”
凛冬眼中放光:“昭昭,我知道白发可能正在跟你接触,说是要收你为徒,不然她不会让她的四个徒弟出席你的画展的,白发很厉害,这我承认,可是他不适合你。”
夏昭谢抬头看着她:“所以呢?”
凛冬语气崩得很紧: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是你只要跟我学习,我就会带你走上巅峰,不管是大奖赛还是全国美展,这些都是你的,还有你的未来!你一定可以成为全国美展的主席,你会胜过我的。”
凛冬殷切地望着她:“昭昭,回来吧。”
夏昭谢平静地开口:“那你的学生怎么办?据我所知,你最小的学生石探正在积极地备赛,开展……”
“他们算什么?!”
凛冬大声打断她:
“他们跟你根本就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昭昭,你看看你的天分吧,十年前你是北城的状元,十年后的还在京美大放异彩?!有谁会在脱离画纸十年的时间还能创造出那样的作品?!”
凛冬的语气有些哽咽:“这世上只有你一个,我的女儿!”
夏昭谢讽刺一笑:“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十年后才开始,因为你……我的父亲。”
凛冬眼底燃起一丝火焰:“是你母亲对不对?她因为恨我所以你不让你画画?昭昭……现在不会有任何人拦着你了,跟着我学吧。”
夏昭谢摇头:“不是的,她不是恨你,是因为她爱你,而你……是个人渣。”
“实话告诉你吧,白发早就收我当徒弟了,我还跟着她出去采风了,她很厉害,会帮我一起改画,带着我体验生活,至于比赛……她说不重要。”
凛冬满眼通红,嫉妒得快发疯了。
带着夏昭谢采风,改画,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他来做的,凭什么是白发?!
他是她的父亲,他才是她的一个老师。
凛冬又愤怒地咆哮:
“你跟着白发,会有什么成就?!现在评委的审美她根本把控不了!你跟着她什么都画不出来!你根本就不是白发的学生,她什么都给不了你?!”
夏昭谢毫不客气:“那你呢?”
“我给了你一切!”
凛冬愤怒地起身:
“没有我给你的天分,没有我给你的基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燕京美院吗?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吗?我是个人渣?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夏昭谢平静地看着这个癫狂的男人,他发现自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之后,就破防了。
什么温文尔雅,什么慈父老师,全部都是他的面具罢了。
凛冬的真正面目,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夏昭谢淡淡地说道:“没有你,我妈妈会很开心。”
凛冬神情一滞,跌坐回椅子上。
夏昭谢望着他,语气很平静:“你觉得你很厉害,确实。”
“你年轻的时候很厉害,你的天分和对画的喜爱很厉害,可是现在呢?”
夏昭谢叹了口气:“凛冬,不是只有你会看作品,你的作品我看得更多。”
凛冬红着双眼,胸口起伏不平。
“一开始我确实很崇拜你,因为你……不仅是画画很厉害,你还是我的父亲,不管再怎么恨你,我都…觉得你挺厉害的”
夏昭谢眼底也弥漫出一层水汽。
“但是……你要不要看看你有多少年没有产出作品了。”
凛冬脑子嗡的一下,恍惚了。
夏昭谢吸了吸鼻子:
“从五年前,从你成为美协会员开始,你的作品越来越少……直到……你成为了美协副主席。”
“两年前……你以最快的速度成为了美协副主席,然后你就没有画出一幅作品了。”
夏昭谢的声音很清楚,听在凛冬耳中却是这么残忍。
“凛冬,你还能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