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站在广场边上，看着新来的民兵搭帐篷、垒灶台。孩子们在空地上跑来跑去，笑声很轻。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把那块写名字的泥板紧紧攥在手里。太阳快下山时，人散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他转身朝山体的裂口走去。
布伦希尔德在通道口等他。她手里拿着一把扳手，脸上有点油污。“能源出问题了。”她说，“锻造炉和迷雾区抢热源，符文工匠干活慢了一半。”
段逸点点头，脚步没停。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地下通道。石壁上的苔藓一闪一闪，空气里有股金属烧过的味道。艾莉安娜已经在指挥所里了。她坐在祭坛边，双手按着藤蔓根部，指尖微微发亮。
“警戒网撑不住了。”她抬头说，“林语者传来消息，外面三处藤圈开始枯萎。再过两小时，北边的盲区就失效了。”
段逸走到主控石碑前。面板上有六个光点围成一圈，但第六个一直在闪。他把手放在石碑上，意识进入生命之种。绿色的光线在他眼前跳动，一条条信息冒出来：符文工匠三十六人，都在拼命工作；幽影斥候四人，正在巡逻；大地力士十七人，在搬矿石。
“先改优先级。”他说，“武器附魔停两小时，把能量给迷雾区。”
布伦希尔德皱眉：“可我们只剩三天准备时间。教会随时会派人来试探。”
“没有预警，再多弩炮也没用。”段逸盯着石碑，“先把眼睛睁开。”
艾莉安娜松开手，喘了口气。“我只能稳住核心藤蔓十分钟。需要持续供能。”
布伦希尔德马上走向机械柜。“我来改管道。用废弃矿道接锻造炉的余热，引到地热井。但要两个大地力士去清淤。”
“我去通知。”段逸闭眼，通过灵魂链接发出指令。两分钟后，监控画面显示两个大地力士已经到了矿道口。
布伦希尔德打开控制面板，拧下三颗螺丝，抽出一根黑管。她用刷子清理接口，重新接好，再拧紧。段逸把魔力注入共鸣石，蓝色纹路顺着石碑蔓延。几秒后，第六个光点不再闪，稳定下来。
“通了。”布伦希尔德拍了下手，“热量正常，迷雾区温度回升。”
段逸点头，看向艾莉安娜。“你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他盘腿坐下，手掌贴地。生命之种跳得更快，绿色光芒从他身上扩散出去。三十六名符文工匠同时感觉手一稳，刻符文的速度变快了。原来五分钟一道，现在只要三分半。失败的人也少了百分之十二。
“你在硬撑。”艾莉安娜小声说。
“还撑得住。”段逸没睁眼，“系统刚上线，必须跑顺。”
布伦希尔德看了眼计时器。“还有六小时天亮。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把所有弩炮调好。”
“你去机械室，我来看数据。”段逸拿起炭笔，在石板上画流程图，“先调左翼三座塔的能量阀，同步频率，再试联动发射。”
布伦希尔德点头，转身进了侧门。艾莉安娜走过来，站到段逸身后。她看见他后颈出汗，斗篷都湿了一片。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林语者快步进来，递上一片发黄的叶子。叶脉断了，边缘发黑。
“北谷口。”林语者指着地图，“死了七株植物，信号断了。”
段逸接过叶子，捏碎。灰落在石板上。“不是自然死的。有人动过土。”
艾莉安娜蹲下检查根部。“有烧过的痕迹，但不是火。是某种净化类的能量留下的。”
“教会的人来过了。”段逸声音冷了，“他们已经开始探边界。”
他站起来，走到墙边拉下一根铁杆。指挥所的灯全亮了。主控石碑升起，周围浮现出六座弩炮塔的投影。他手指划过空中，调出每个节点的状态。
“启动二级防御。”他说，“关掉不重要的出口，打开陷阱电源，让幽影斥候换班。”
艾莉安娜把手放在石碑另一边。“我要重做警戒网。用宁神花汁泡藤蔓根部，能让它们多活三倍时间。”
“材料够吗？”
“够。但要两个林语者帮忙，要四十分钟。”
“去做。”段逸写下命令，“做完直接回报。”
艾莉安娜走后，段逸靠在石台边喘气。他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发现手在抖。不是累的，是连太多人带来的压力。脑子里乱哄哄的，心跳一下一下响得厉害。
他闭眼，把意识沉进生命之种。光种转得慢了些，但他强行催动。一股暖流从胸口冲出来，传遍全身。符文工匠的动作又快了一些，炭笔在石板上划出一串短横线。
布伦希尔德的声音从通讯管传来：“左翼阀门调好了，等你给频段。”
段逸拿起共鸣石，输入参数。石碑震动，三座塔的投影闪红光。他盯着数字，直到绿灯亮起。
“同步成功。”他说。
“右翼开始。”布伦希尔德说，“这次我自己能行，你别硬撑。”
段逸没回话。他正看幽影斥候传来的画面——沼泽边有脚印，不是今天的，是昨天傍晚留的。位置靠近假营地。他立刻改巡逻路线，加派两人过去查。
艾莉安娜回来了。她脸色发白，但眼神清醒。“网重建了。我能感觉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段逸点头。“很好。现在我们要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来。”
“你要放假情报？”
“不。”他说，“这次我要让他们看到‘真’的东西。”
他走到角落打开木箱，拿出一块空白泥板。用刀刻了几行字：主力驻扎南谷，夜巡三班轮替，粮仓在东坡林下。写完递给艾莉安娜。
“让它看起来像真的。”
艾莉安娜把手盖在泥板上。绿光渗进刻痕，泥土发热。几分钟后，她收回手。“好了。碰过的人会闻到草木香，像刚从林子里拿出来的。”
段逸把泥板交给一名幽影斥候。命令很简单：埋进北谷口第三棵枯树根下，深三十厘米，方向朝西。
“做完就回来。”他说，“不要停留。”
斥候走了。段逸坐回指挥台前，闭上眼。他能感觉到每个人的位置和状态。符文工匠还在干活，大地力士清完矿道正在回来。林语者守在藤圈旁，手贴着植物。
布伦希尔德从机械室出来，手上全是油。“最后一组阀门调好了。天亮前我能完成所有校准。”
艾莉安娜坐在祭坛边恢复力气。她看着段逸的背影，发现他肩膀绷得太紧。旧斗篷滑下半边，露出肩胛骨的轮廓。他左手握笔，右手在石板上飞快记数据，指节发白。
外面风大了。石缝里的苔藓轻轻晃。段逸突然睁眼。
“第六号节点又抖了一下。”他说。
艾莉安娜起身要走。
“不用。”段逸按住石碑，“是我刚才分心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集中。生命之种的光丝收紧，所有人的情况变得清楚。指挥所里只剩炭笔划石板的声音。
布伦希尔德擦了擦手，走到他旁边。“你还记得第一次‘种’哥布林的时候吗？”
段逸没抬头。“记得。花了两个小时，才让第一个工兵站起来。”
“现在你能管三十多个，还能改流程。”她说，“你变了。”
段逸停下笔。“我没变。我只是不能再等。”
艾莉安娜坐回原位。她看着藤蔓末端冒出的一点绿芽，轻轻呼出一口气。
段逸继续写字。石板上的线越来越多，像一张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