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锻造区，段逸已经蹲在沙盘前。他手中握着一根炭笔，在沙盘上画出七条斜线，每条都标上了数字。布伦希尔德走过来时，看见他在第五条线上画了个圈。
“定好了？”她问。
段逸点头：“五十三度。风速、重力、魔纹延迟都算进去了，这个角度最稳。”
布伦希尔德低头看了看沙盘上的标记，又望向远处正在组装的弩炮塔基座。“张力呢？弓臂撑得住吗？”
“有点问题。”段逸从怀里取出一块晶核碎片，“昨晚我重新看了能量接口。这裂纹不是破损，而是天然的导流槽。我把它们排列成一层缓冲层，能把回涌压力降低三成。”
布伦希尔德接过碎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其中的纹路。“那你打算怎么调整齿轮节奏？”
“改变联动顺序。”段逸用笔在沙盘边缘写下几组数字，“第一级慢半拍，第二级加快一点，第三级再压回来。像呼吸一样，一收一放。”
布伦希尔德盯着那几行数字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把机器当活物养。”
段逸没说话，只是将最后一组参数刻入旁边的一块共鸣石中。绿光一闪，数据被完整记录。
两人站起身，朝测试平台走去。大地力士已将第一座弩炮架设完毕，箭槽里插着一支重型破甲矢。靶场那边，幽影斥候正拖着一面旧盾牌走向三百步外的位置。
“开始吧。”布伦希尔德说。
段逸站在控制位，手指按在启动符文上。他闭眼调动意识，将新参数同步至中枢。绿色微光顺着秘银导轨流入机关核心。
“发射。”
咔——
双弓同时拉满，苔藓感应阵列亮起蓝光。但在释放瞬间，左侧弓臂提前半息弹开，箭矢偏离轨道，撞上岩壁炸出一片碎石。
布伦希尔德立刻冲上前，掀开外壳检查共鸣石信号链，段逸紧随其后。
“苔藓湿了。”她摸了摸感应片，“早晨露水太重，反应迟缓。”
“换干的。”段逸转身对一名林语者说道，“去采些晒过太阳的发光苔藓，马上更换。”
林语者迅速离去。不到十分钟，新苔藓安装完毕。段逸亲自测试触发响应，指尖轻触感应区，光线断开的刹那，机关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好了。”他说。
布伦希尔德并未急于试射。她拿起量具，测量右侧秘银导轨的倾角。“差两度。左边之前松动过，轴心偏了。”
“我来调。”段逸接过工具，拧动微调螺栓。他一边调节，一边对照沙盘上的角度模型，确保与计算值完全一致。
调整完毕后，两人退回安全区。
“这次必须同步。”布伦希尔德说。
段逸按下启动符文。
这一次，双弓完美同步。破甲矢呼啸而出，钉入三百步外盾牌中央，穿透三层木板，尾羽仍在微微颤动。
“距离达标。”布伦希尔德看着标杆上的刻度，“但还得看连续性。”
段逸点头，立即安排第二轮测试。三支箭依次上膛，目标改为移动靶。
第一发命中，偏差一步半；第二发更准，几乎贴着前一支落下。
第三发准备时，地面突然震动。地热管道的压力表指针猛跳，主轴转速不稳，齿轮发出刺耳摩擦声。
“停机！”布伦希尔德大喊。
段逸没有停止。他迅速切断照明和传送带的能源分流，将所有动力集中供给弩机核心。同时挥手示意两名大地力士冲向管道接口，用石泥封堵裂缝。
“还能打！”他说。
布伦希尔德不再犹豫，扑到瞄准杆前。她依据段逸提供的修正表，手动调整仰角与偏移量。
“放！”
箭出如雷。
第一支命中靶心左侧半步，第二支紧随其后落在同一直线上。第三支穿越风带，精准钉入前两支之间。
三人奔至靶前测量。最远一箭距起点三百一十七步，三支落点连成一条直线，最大误差不足两步。
布伦希尔德回来时脚步沉重。她走到段逸面前，凝视他两秒，抬手重重拍在他肩上。
“你比我父亲带过的首席工程师还懂劲儿！”
段逸嘴角微动，未言语。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羊皮纸，写完最后一组数据，塞进共鸣石备份槽。衣袖蹭上了灰，指尖仍有轻微麻木，那是魔力运转后的残留感。
“今晚得喝一杯。”布伦希尔德说着，蹲下检查底座轴承温度。金属温热却不烫手，她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
“三座塔都能按这个标准做。”她说，“明天就开始装配。”
段逸望着靶场，沉默片刻。“先做两座。留一座等艾莉安娜看过再说。”
布伦希尔德挑眉：“她要来？”
“应该快了。”段逸看了眼天色，“她说今天巡视防线。”
布伦希尔德轻哼一声：“又要挑毛病？”
段逸没有回应。他弯腰捡起一块废弃的导轨残片，翻看内部沟槽，随手扔进回收箱。
“材料利用率还能提升。”他说，“现在每批废件中有百分之八是切割误差造成的。”
“那你得教其他工匠看标尺。”布伦希尔德抓起炭笔，在图纸背面记下一条备注，“下周学堂开新课，讲公差控制。”
段逸点头，正想开口，远处小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一道人影走来。步伐稳健，披风边角在风中轻轻摆动。
布伦希尔德眯眼看了一下。“还真是她。”
段逸将羊皮纸折好塞进腰带，顺手擦了把汗。他站直身体，站在锻台边，目光迎向来人一步步走近。
布伦希尔德也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她看了一眼刚测试完的弩炮，又看了眼段逸。
“待会儿让她看看数据。”她说。
段逸应了一声。
脚步声渐近。艾莉安娜的身影清晰起来。她左手扶着法杖，右手拎着一个布包，行走时肩膀略显沉重，似乎里面装了东西。
她走到平台边停下，目光先落在弩炮上，随后看向两人。
“试过了？”她问。
段逸打开控制面板，调出三轮射击记录。绿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射程三百一十七步。”他说，“误差在两步以内。”
艾莉安娜没说话，缓缓走上平台。她将布包放在地上，解开绳结，取出一段泛着微光的植物根茎。
“我在北坡找到的。”她说，“枯叶藤的新变种。可能比原来的更适合做稳定容器。”
段逸微微一怔。
布伦希尔德皱眉：“这时候拿这个出来？”
艾莉安娜没有理会。她看着段逸，将根茎递过去。
“你要的替代材料。”她说，“试试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