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诺像是质问一样的话,尤拉诺斯嗫嚅几下唇,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看着林诺林诺眼中的怒气,心里不觉得惊慌,反而有一种非常稀缺的情绪升起来。
尤拉诺斯觉得自己的心好痛。
不是那种心痛,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被拧紧的感觉,甚至有一丝喜悦。
他的情绪一向不多,很少有什么能调动他的情绪,可林诺从来是个例外。
林诺恨铁不成钢盯着尤拉诺斯的掌心,他从床上下来,开灯从柜面上抽出一个瓶子,这类面积较小的创面,不用打恢复剂了,滥用会助长抗药性。
灯光骤然一亮,尤拉诺斯不适应地闭了闭眼,仍是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林诺捏着瓶子在床边坐下,一手拉过尤拉诺斯,牵着他也在床边坐。
尤拉诺斯还保持着受伤那只手摊开举着的姿态……林诺没叫他动,他不敢动。
林诺也没说话,抿唇看着那在灯光下更是狰狞的伤口,“伸过来一点。”
尤拉诺斯乖顺把手往林诺那边伸,林诺拧开玻璃瓶盖,白色的流液从细小的瓶口倾倒出来,把尤拉诺斯的创伤密密洗过。
打开手的短短一会儿,尤拉诺斯因为自身的恐怖恢复力,血只是一开始流了下就很快止住。药液上过后,慢慢就生出淡粉的薄肉。
尤拉诺斯心尖跟着林诺的动作,生出一点细微的痒意,习惯疼痛的欢愉感慢慢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替代,尤拉诺斯感觉出自己很高兴。
林诺,是在心疼他么。
这种感觉,对尤拉诺斯来说,实在陌生。
“现在不是装得很听话吗,”把这些事情说开后,林诺跟尤拉诺斯说话少了些客气,“既然听话,那以后不许再这样。”
“好,我不会了。”尤拉诺斯低低应声。
看尤拉诺斯那副似乎任由施为的样子,林诺只想叹气,他现在是真没招了,只想破罐子破摔,干脆把所有都一次性说清好了。
“尤拉诺斯我们现在还小,而且马上就要比赛了,我之前没想过这些……”
林诺觉得自己真的已经算是和盘托出,完全把诚意敞开给尤拉诺斯看了。
“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临近成熟期,你也知道保护法庭把控着度过成年月的方法,我现在诸事缠身,实在没办法考虑更多。”
“是我错了,林诺。”
见林诺把自己的担忧直截了当说出来,尤拉诺斯心里一痛,他视线扫过自己手腕处一直戴着的白色腕带。
这个腕带看似只是一个装饰品,里面装填了只有在稀有星球里才能找到的珍贵材料磨成的香粉,散发的气味能够让雄虫安心舒神。
每隔一周,这条腕带就需要重新换一次,尤拉诺斯暗自做着这件事,希望暗中帮林诺舒缓每天训练带来的精神紧张,雄虫很容易受到伤害,持续的精神紧绷会让他们过早进入衰弱期。
虽然尤拉诺斯不知道林诺为什么会选择进入军校,而不主动进入雄虫保护法庭的势力范围。不过就算是尤拉诺斯,也不得不承认,只有那里才能给阁下最好的庇护。
而雄虫保护法庭操控着阁下们度过成长月的关窍,尤拉诺斯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打探,却始终没有得到关键的抵御发育痛的信息。
其实也不难理解,这几乎是法庭存在的根基,也是其操控权利,得以和各大军团以及联邦政府平起平坐的依仗,如果不是法庭核心,根本接触不到。
尤拉诺斯不知道林诺要怎么度过成年月,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危险,尤拉诺斯心里一颤。
“那你打算怎么做?为什么不直接向法庭公布身份?”
尤拉诺斯一急,就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了,接着他反应过来,自己是忙中出乱了。
像林诺这样的个性,必定不会愿意像那些被法庭保护的鸢尾花,被庇护的同时,也被安排和限制。
林诺微微一笑,“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会考虑向他们表明身份。但没到那个时候,我还是比较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我帮你。”尤拉诺斯身体向前微伸,殷切看着林诺。
“好啊。”林诺没拒绝,这个事情他心里没底,如果有尤拉诺斯帮忙,说不定还有一线可能。
尤拉诺斯看林诺答应,眼里露出欢喜,柔声道:“好,我之后有任何消息会立刻告诉你。”
这些都还有时间,明天就是你们单兵的赛程,赶快去休息吧。说着,林诺把被子展平,“明天的战斗恐怕不会容易,你身体没问题吧?”
尤拉诺斯摇头,林诺放了心,“还能睡三个小时,快去吧。”
尤拉诺斯坐在沙发里没动,定定看着林诺,林诺没耐心和他耗,也不想看他这副样子。
“尤拉诺斯,你有话就说,不要总是憋在心里。”然后伤害自己……这句话林诺没说出来,而且林诺知道有些话尤拉诺斯说出来,他可能不爱听,果然……
“林诺,我……可以坐在这边吗?”尤拉诺斯小心翼翼的,“我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林诺长叹一口气,这样的对话发生那么多次了,他还是没习惯不说,拿尤拉诺斯仍没半点办法。他明天就有比赛,又刚刚病好,林诺怎么拒绝。
“可以。”说完林诺把展开的被子一掀,侧身躺进去闭上眼睛,“关灯。”
尤拉诺斯眉眼间荡着些笑意,立刻去关灯,室内恢复黑暗,他心情却好得不得了。
虽然林诺没答应他什么,林诺愿意试着和他相处,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尤拉诺斯窝进沙发,跟着闭上眼睛休息,他其实也累了,强制压下暴动,怎么可能会轻松。但到底见到林诺,就一切值得。
……
“林诺,你起来没有?”
一大清早,难得担忧到睡不着觉的希利斯又来敲林诺的门,林诺睁眼时心里窝火。
希利斯还在外面絮叨等着,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尤拉诺斯不知道状况怎么样了,偏偏这个时候出岔子!你说今天单兵系比赛你说我们去看吗?”
“去不去呢,万一输得太惨,我们在现场不是丢脸死了。可不去,我们桑赫斯特的气势不是低了一头。”
尤拉诺斯在希利斯的脚步往这边来时,就已经完全警惕起来,他听着希利斯在背后说他,面皮要笑不笑。
希利斯半天没等来开门,又哐哐捶几下门,“林诺,你怎么睡得着的!快起来了。”
林诺被吵得烦,冷脸瞥一眼在窝沙发里的尤拉诺斯,一个二个都是他的克星,几步过去把门唰一下拉开。
看林诺脸色不好,希利斯捶门的手顿住,弱弱道:“该起了,而且比赛耶。”
“哦。”林诺走回去。
希利斯这才瞄到里面的虫,“……”
不是,尤拉诺斯什么毛病,自己房间不睡,总是在林诺房间里干嘛!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不由心虚,“林诺,我突然想起来我没洗脸,我先去洗脸,拜拜。”
林诺这几天睡得少,而且睡眠质量很差,极度缺觉的林诺火气很足,淡淡看向尤拉诺斯:
“还坐那里干嘛,快回去收拾好去赛场,比赛耶。”
尤拉诺斯被波及,讪讪起身,“林诺,你们一会儿不用等我,我晚点过去。”
“嗯?再晚会不会赶不上?”
尤拉诺斯神秘一笑:“要的就是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