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拖鞋的面试官
苏清鸢攥着李姐给的 U 盘站在梧桐巷口时，正午的太阳正晒得人发晕。巷口的老槐树掉了半地叶子，被风吹得在脚边打旋，跟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似的。
“32 号……32 号……” 她数着门牌号，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U 盘在包里硌得慌，像块烧红的烙铁 —— 里面可是赵峰他们挪用公款的证据，李姐敢把这东西交出来，怕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尽头那扇木门看着就没正经上过漆，门楣上挂着块掉漆的木牌，“逆风公关” 四个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毛笔蘸了墨随便涂的。旁边堆着几个旧纸箱，不知道装着啥，被野猫扒得敞着口。
“有人吗？” 苏清鸢抬手敲了敲，指节刚碰到门板，就听见屋里传来 “哐当” 一声，像是有人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来了来了！” 一个男声含混地应着，接着是趿拉拖鞋的声音，“谁啊？收水费的？”
门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露出张没睡醒的脸。男人头发乱糟糟的，额前的刘海耷拉着，t 恤上印着只咧嘴笑的猫，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洞，脚上果然蹬着双蓝色塑料拖鞋，脚趾头还在拖鞋里动来动去。
“你是……” 苏清鸢往后退了半步，这人看着比星芒门口的流浪汉还不靠谱。
“林舟。” 男人打了个哈欠，一股咖啡混着泡面的味儿飘过来，“你就是苏清鸢？老周那老头说的人？”
苏清鸢点点头，目光越过他往屋里瞟。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间老破小的两居室，客厅被隔成两半，一边摆着三张掉漆的书桌，键盘上还沾着饼干渣；另一边堆着半人高的文件，用麻绳捆着，上面落了层灰。
“进来吧。” 林舟侧身让她，脚边的啤酒罐被踢得滚了滚，“地方小，将就着坐。”
苏清鸢刚要迈腿，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门框。一股熟悉的悸动突然窜上来，比在星芒碰张萌奶茶杯时强烈十倍。
她 “看见” 林舟蹲在这屋里，对着手机吼：“爸！我说了不去你的公司！公关不是搞关系拍马屁！我要做的是能说真话的公关！” 画面一转，他又坐在地上，对着老周的照片叹气：“周叔，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德性了……”
“发啥呆呢？” 林舟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不敢进啊？怕我拐卖你？”
苏清鸢猛地回神，手心有点发烫。她走进屋，目光扫过墙上贴的地图，红笔圈的全是些小公司，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 “已搞定”“太难搞”。最显眼的是张泛黄的报纸，标题用红笔圈着 ——《星芒公关涉嫌伪造证据，多家企业联合抵制》，日期是三年前。
“认识？” 林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突然笑了，“当年我写的，差点被赵峰告得倾家荡产。”
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你跟星芒有仇？”
“何止有仇。” 林舟往转椅上一坐，椅子发出 “嘎吱” 的抗议声，“我爸跟赵峰他爹是老对头，当年我爸的公司就是被他们搞垮的。” 他突然前倾身体，拖鞋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响，“说吧，找我干啥？想让我帮你报仇？”
苏清鸢把包往桌上一放，U 盘在包里硌得她手心发麻。“老周说你能帮我。” 她盯着林舟的眼睛，“我要让赵峰和赵曼身败名裂，让他们为当年的实习生偿命。”
林舟挑了挑眉，从抽屉里摸出罐可乐扔给她：“口气不小。知道他们背后是谁吗？宏业集团的王总，赵峰他老婆的表哥。”
苏清鸢接住可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混着林舟那点藏不住的兴奋。“我不管他们背后是谁。” 她拉开拉环，可乐沫溅出来，“我手里有他们挪用公款的证据，还有当年那个实习生的……”
“打住。” 林舟抬手打断她，突然从文件堆里翻出个牛皮本，往桌上一拍，“想合作可以，先看看这个。”
苏清鸢翻开本子，里面贴着剪报和照片，最上面是篇报道 ——《百年糕点铺味香斋疑用过期原料，网红实测后上吐下泻》，配图里的网红正是甜心小桃，手里举着块发霉的绿豆糕。
“味香斋？” 苏清鸢抬头，“这跟星芒有啥关系？”
“赵曼接的活。” 林舟往椅背上一靠，拖鞋翘到桌上，差点踢翻咖啡杯，“收了甜心烘焙的钱，让甜心小桃故意栽赃，想把味香斋搞垮。老周的朋友开的，快百年的老店了。”
苏清鸢的指尖碰到照片上的甜心小桃，一股尖锐的得意涌上来。她 “听” 到这网红在心里笑：“五万块到手，够买个包了，那老头活该……”
“这案子你接不接？” 林舟突然坐直身体，眼神亮得吓人，“接了，你就成全网公敌了。毕竟现在所有人都信甜心小桃，你帮味香斋说话，就是跟网友对着干。”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抹痞笑，“搞不好比在星芒被开除还惨，直接身败名裂，在公关圈永无出头之日。”
苏清鸢捏着那页报道，指节泛白。她想起张萌的五千块封口费，想起小林发的视频，想起赵曼说要停她母亲的药。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接。” 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比林舟的还亮，“但我有条件。”
“啥条件？”
“我要星芒所有黑料，” 苏清鸢掰着手指头数，“赵峰挪用公款的证据，赵曼陷害实习生的录音，还有他们跟宏业集团的勾当……”
“胃口不小。” 林舟吹了声口哨，突然从床底下拖出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 U 盘和录音笔，“巧了，我攒了三年，就等个人一起掀桌子。”
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碰了碰箱子边缘，无数画面涌上来 —— 林舟半夜蹲在星芒楼下拍照片，被保安追得跑丢了鞋；他扮成快递员混进宏业集团，差点被狗咬；他守在医院门口，就为了问当年的护士一句话……
“你……” 苏清鸢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这人看着吊儿郎当，背地里居然做了这么多。
“别感动太早。” 林舟合上箱子，突然往她面前凑了凑，拖鞋都快蹭到她的鞋了，“这活儿不好干。甜心小桃背后是星芒，星芒背后是宏业，跟他们斗，跟摸老虎屁股没啥区别。”
“我不怕。” 苏清鸢的手心又开始发烫，那道闪电印记像是在呼应她的话，“我妈还在医院等着手术费，我没时间怕。”
林舟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老周没说错，你跟我年轻时一个样，轴得要命。” 他从抽屉里摸出份合同，往桌上一推，“签吧，试用期三个月，工资…… 先欠着，等案子赢了，味香斋的分红给你三成。”
苏清鸢拿起笔，刚要签字，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林舟比了个嘘的手势，拽着她躲到文件堆后面。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个信封：“林舟，这是王总让我给你的。” 他把信封往桌上一放，“味香斋的案子别管了，拿着钱走人，不然……”
“不然啥？” 林舟突然从文件堆后站起来，手里还拿着罐可乐，“让你家王总再找人砸我窗户？”
男人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白了：“你…… 你别不识抬举！”
“滚。” 林舟的声音冷得像冰，“告诉王总，这案子我接了，有种让他来试试。”
男人咬了咬牙，狠狠瞪了林舟一眼，转身走了。门 “砰” 地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报纸都掉了。
“这是……” 苏清鸢看着桌上的信封，厚度少说也有五万。
“宏业的人。” 林舟把信封扔进垃圾桶，“老把戏了，打不过就收买。” 他踢了踢垃圾桶，“签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苏清鸢拿起笔，没再犹豫，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这老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合作愉快。” 林舟伸出手，手心全是茧子，“从今天起，你就是逆风公关的人了。”
苏清鸢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还有那股藏不住的激动 ——“终于有人跟我一起干了，周叔，你看见了吗？”
“合作愉快。” 她笑了，是被开除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
窗外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清鸢看着手心那道淡金色的闪电印记，突然觉得这地方也没那么糟。
没有玻璃幕墙，没有精致的咖啡，可这里有个穿拖鞋的疯子，愿意陪她一起疯。
“对了，” 苏清鸢突然想起什么，指着窗台上的粉色袜子，“那是你的？”
林舟的脸瞬间红了，挠着头嘿嘿笑：“楼下王阿姨的，晒这儿忘了还……”
苏清鸢忍不住笑了，笑声在老屋里荡开，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战场不再是星芒那间光鲜亮丽的会议室。而是这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楼，是那些藏在光鲜背后的龌龊，是赵曼之流最害怕的 —— 真相。
下午林舟带着她去味香斋，骑的是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苏清鸢坐在后座，看着他 t 恤上的卡通猫被风吹得变形，突然觉得，这场带着 “疯” 劲的复仇，或许会比她想象的更有趣。
“抓紧了！前面有个大坑！” 林舟的声音在风里飘过来。
苏清鸢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指尖传来他身体的温度，还有那股藏不住的兴奋 ——
“好戏要开场了。”
路过星芒大厦时，苏清鸢抬头看了一眼。赵曼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表情得意洋洋。她对着那扇窗户，无声地说了句：“等着吧。”
电动车拐进胡同，把星芒的玻璃幕墙甩在身后。苏清鸢看着前方林舟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双破拖鞋，说不定比星芒的高跟鞋走得更稳。
毕竟，走在泥里，就得有双不怕脏的鞋。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 U 盘，又看了看手心的闪电印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赵曼，甜心小桃，还有那些藏在背后的人，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她苏清鸢，从来就不是会被风浪打垮的人。
电动车在胡同里颠簸着，林舟突然哼起了歌，调子跑了十万八千里，却听得苏清鸢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一路肯定不好走，甚至可能头破血流，但她不怕。
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味香斋的招牌越来越近，苏清鸢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来绿豆糕的甜香。这场仗，她赢定了。
不管对手是谁，不管有多难，她都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那些被冤枉的人沉冤得雪，让那些作恶的人付出代价。
这，才是公关该做的事。
苏清鸢的眼神变得坚定，手心的闪电印记仿佛也在发烫，像是在为她加油鼓劲。她知道，属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她要做自己故事里的主角，书写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电动车停在味香斋门口，林舟回头冲她笑：“准备好了吗？”
苏清鸢点点头，推开车门，稳稳地站在地上。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抬起头，看着 “味香斋” 三个字，心里默念：张老板，我们来了。
这场关于正义与真相的战斗，现在正式打响。
而她，苏清鸢，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