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狂躁的都市 · 自然之怒
夕阳像泼洒的浓稠血汁，将高楼林立的都市天际线浸染得一片诡谲。不是下班时分该有的喧嚣，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混乱的声浪，正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滋生、蔓延，压过了车流与人声。
“砰！砰！砰！”
那不是敲门声，是血肉之躯撞击坚硬物体的闷响。成千上万只飞鸟——麻雀、乌鸦、甚至几只误入城市的斑鸠——如同疯魔了一般，前赴后继地撞向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羽毛混着零星的血点溅开，身体软塌塌地坠落，但后面的鸟群依旧毫无理智地补上，将那冰冷的玻璃撞出一片片浑浊的印痕。天空仿佛下起了一场由生命组成的、绝望的雨。
街道上，乱象丛生。平日里温顺的金毛犬死死咬着皮带，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将拽着另一头的女主人拖行了好几步；一只吉娃娃浑身的毛炸起，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狂吠不止，眼珠赤红；几只野猫弓着背，在垃圾桶和汽车顶上焦躁地窜跳，利爪刮擦着金属和水泥，发出刺耳的噪音。交通早已瘫痪，喇叭声被动物的嘶鸣和人的惊叫切割得支离破碎。
更远处，来自城市动物园方向的隐约轰鸣，透过这不正常的空气震颤传来。那不是雷声，是更沉重、更野蛮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用血肉之躯，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囚禁它的牢笼栅栏。
整座城市，正在被它长久以来忽视甚至驯服的自然之力，以一种狂暴的姿态，反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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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指挥中心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城市地图被密密麻麻闪烁的红点覆盖，每一个红点都代表一处动物异常活动的报告。数据流像濒死病人的心电图，疯狂地上下跳跃。
张浩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闭目养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张开全身的感知“触角”，努力捕捉着弥漫在整个城市上空，那无形却令人窒息的异常波动。
混乱，狂躁，痛苦，恐惧……无数负面的情绪碎片，夹杂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冰冷而扭曲的能量频率，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扎着他的神经末梢。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异常能量场强度持续攀升，波动模式与已知任何超自然活动或电磁干扰均不匹配……”小维那特有的、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电子合成音在室内响起，它同时将三条数据流并排投射在主屏幕上——一条是城市各区域动物异常行为的实时热力图，红线飙升；一条是张浩生理传感数据模拟出的“感知波动”曲线，与热力图惊人地同步起伏；最后一条，是一个孤零零的、不断闪烁的绿色光点，在城市地图的某个公园位置固执地亮着。
“根据交叉分析，能量辐射的源头，与苏小柔女士的当前位置，重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二点七。”小维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本已不平静的水面。
苏小柔。那个拥有着与植物沟通异能的温柔少女。她的位置，成了这场席卷城市的动物狂潮的风眼？
张浩猛地睁开眼，眼底有血丝弥漫，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悸。他捕捉到的那股冰冷扭曲的能量，源头指向……小柔？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楚月”的名字。张浩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脑中的刺痛和混乱，按下了接听键。
“张浩！张浩你在听吗？”楚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失去了往日的甜美从容，只有火烧火燎的焦急，“奶奶的贝尔……贝尔它……它突然疯了！”
她语无伦次，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刚才还好好的，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就跳起来，冲着奶奶龇牙！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凶！它想咬奶奶！我……我把它关进房间里了，它还在里面不停地撞门！张浩，贝尔是导盲犬啊，它从小陪着奶奶，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样过！它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就像不认识我们了一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楚月的话语，像最后一根稻草，加重了张浩心头的沉重。连经过严格训练、心性最为温和稳定的导盲犬也未能幸免？贝尔，那条金色的拉布拉多，张浩见过几次，总是安静地依偎在楚月祖母脚边，眼神温顺得能融化冰雪。它竟然也会露出獠牙？
“楚月，冷静点！”张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锁好门，确保你和奶奶的安全。城市里出了点……不寻常的状况，很多动物都出现了异常。贝尔可能只是被影响了，暂时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张浩看向屏幕上那个孤立的绿色光点，眼神变得无比锐利。问题，绝对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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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更多分析，不需要更多确认。沈寂和冷凝在接到小维锁定的坐标后，如同两支离弦的箭，冲出了指挥中心，直奔那座位于城市腹地的公园。
公园入口处已然一片狼藉。修剪整齐的灌木被踩踏得不成样子，花坛里娇嫩的花朵被碾入泥土，长椅歪倒，几只松鼠像黑色的闪电般在枝头疯狂跳跃，发出尖利的吱吱声，甚至试图扑向经过的沈寂和冷凝。
越往深处，尤其是朝着那片茂密的观赏树林靠近，异常的状况就越是骇人。
树林边缘的空地上，聚集着数以百计的动物。野猫、流浪狗、成群的老鼠、刺猬、甚至还有几只从附近池塘跳上来的青蛙，它们混杂在一起，打破了捕食与被捕食的天性界限。所有动物都面向树林中心，焦躁不安地刨抓着地面，发出各种意义上的低吼、嘶鸣、吠叫。它们的眼睛，无一例外地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充满了原始的暴戾，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只动物试图攻击身边的异类，或者冲向树林之外。它们只是围着，绕着，像是在举行某种绝望而疯狂的仪式，又像是在……守护？或者惧怕着什么？
一种无形的力场以树林中心为原点扩散开来，让沈寂和冷凝感到一阵阵心悸与恶心。
“在那里！”冷凝眼尖，透过晃动的动物身影和层层叠叠的树干，看到了中心区域的景象。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发力。沈寂周身泛起微不可查的气流，将试图扑上来的小动物轻柔地推开；冷凝指尖则跳跃起冰蓝色的电火花，散发出凛冽的气息，让那些狂躁的生物本能地感到畏惧，稍稍退避。
他们冲破这由活物组成的、混乱的包围圈，终于看清了中心的景象——
苏小柔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凋零的叶子。她双手死死地抱着头，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指关节绷得发白。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此刻扭曲着，写满了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她牙关紧咬，却仍有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从齿缝间溢出。
在她周围，那些动物的狂躁达到了顶点，它们绕着她不停打转，叫声凄厉，仿佛她的痛苦，正通过某种无形的渠道，精准地投射、放大到每一个生灵的意识深处，将它们也一同拖入这疯狂的炼狱。
而她蜷缩颤抖的身体，仿佛是这场席卷城市的自然之怒，那痛苦而唯一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