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通往城外码头的官道上。
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辚辚声。
由于鲛人族队伍庞大,行动相对缓慢,早已先行出发,李子凡倒也不着急赶路,乐得在车上享受这出发前最后的悠闲时光。
马车内部经过特殊设计,空间颇为宽敞,装饰简洁却用料讲究,减震效果极佳,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车厢内足以宽松地坐下七八个人,此刻除了李子凡、元青、流萤三人,还堆放着不少柳青沅硬塞进来的东西。
几个精致的食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水果、果脯、糕点、糖果,还有一壶温着的清茶,浓郁的香气在车厢内弥漫,充满了家的味道。
元青本来坐在李子凡旁边,正在闭目养神。但流萤岂会放过这等亲近的机会?她巧笑倩兮地以方便伺候楼主为由。
硬是把元青“请”到了对面,自己则紧挨着李子凡坐下,几乎贴在他身侧。
元青见状,只能无奈地坐到对面,眼观鼻,鼻观心。
而此时,流萤正低着头,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剥着一颗金黄枇杷的薄皮,动作优雅而专注。
剥好的果肉被她轻轻放在一个白玉小碟中,渐渐堆起一小撮金黄。
而李子凡的注意力,则全在手掌心里那个毛茸茸的小圆球上。
正是柳青沅硬塞给他的青鸾鸟,小懒虫。他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小懒虫圆滚滚的肚子,又拨弄一下它耷拉着的翅膀,心里暗自嘀咕:
“娘亲说它是神鸟青鸾后裔……可这胖得都快成球了,除了吃就是睡,怎么看都和‘神’字不沾边啊。”
“打架?估计连只山雀都打不过。代步?怕是它驮我还是我驮它都难说。”
“莫非……唯一的作用是当信使?”
他正想着,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审视废柴的意思。
顿时,原本眯着眼打盹的青鸾鸟,仿佛感受到了这不敬的目光,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叽叽叽!!”小懒虫猛地从李子凡掌心跳起来,小小的翅膀叉着腰,昂着头,对着李子凡就是一通急促而尖锐的鸣叫,那语气,活脱脱就是在骂街。
见李子凡愣住,它还不解气,扑棱着短胖的翅膀,像颗小炮弹似的,“咚”一下撞在李子凡的鼻梁上,虽然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紧接着,它灵活地跳到他头顶,用两只小爪子在他梳理整齐的头发里一阵胡乱扒拉,瞬间制造了一个鸟窝般的混乱现场。
它一边行凶,一边还继续“叽喳”叫着,仿佛在说:“让你小看我!让你用那种眼神看我!知道本神鸟的厉害了吧!”
李子凡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措手不及,连忙告饶:“停停停,我错了,小祖宗,您厉害,您最厉害!快下来!”
而听到李子凡的求饶,小懒虫这才满意地停下动作,又趾高气扬地教训了李子凡几句。
然后才慢悠悠地从他头顶滑下来,精准地钻进了他胸前的衣襟里,找了个温暖舒适的位置,团成一团,继续它的春秋大梦去了。
对面,元青看着自家楼主顶着一头乱发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
旁边的流萤则早已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子凡无奈地整理着头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小毛球,自尊心还挺强!
流萤笑够了,将盛满剥好枇杷的白玉碟子推到李子凡面前,然后纤纤玉指拈起一块最饱满的果肉,笑意盈盈地递到李子凡嘴边:
“楼主,尝尝看,可甜了~”
李子凡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伸手道:“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楼主~您呀!”流萤见状,顿时翻了个妩媚的白眼,嗔怪道:“自从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后,真是越来越不解风情了!”
“以前人家喂您吃东西,您可不是这样的~”
那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和调侃。
但李子凡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拿起碟子里的枇杷吃了起来。
嗯,清甜多汁,味道确实不错。
流萤见他这般不解风情,又翻了个白眼。转而站起身,凑近他,细心地帮他整理被小懒虫抓乱的头发。
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指尖偶尔划过他的头皮,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痒意。
这次李子凡倒没有拒绝,毕竟顶着个鸡窝头见人确实不雅。
对面的元青,默默拿起一个没剥皮的枇杷,看了看被人伺候的楼主,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果子,叹了口气,干脆直接“咔嚓”一口,连皮一起吃了下去。
嗯,原汁原味,带点涩,别有一番风味……就是有点酸。
元青面无表情地想。
……
一个多时辰后,城外码头。
日头渐高,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码头上人声鼎沸,力夫吆喝,商贩叫卖,船帆如云,一片繁忙景象。
李子凡的马车缓缓停下。
“楼主,码头到了。”车夫在外禀报。
三人刚下车,就被眼前浩瀚的江景和远处泊区那三艘庞然大物吸引了目光。
那三艘巨舰,如同三座移动的钢铁山峦,静静地停泊在深水区。
其规模之大,远超周围所有的船只,甚至比李子凡记忆中地球上的航空母舰还要宏伟几分。
高耸的舰首如同巨兽的利角,庞大的船身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黝黑的船体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桅杆如林,巨大的风帆尚未升起,却已能想象其乘风破浪时的壮观景象。
这个世界的江河远比地球宽广深邃,才能承载如此巨舰的吃水。
李子凡心中震撼之余,也不禁感叹:这绝非寻常势力所能拥有。
难道……
一个念头闪过,他想到了那位同样来自地球的老乡,大舅哥沐少宸。
以沐家的财力和沐少宸超越时代的眼光,打造出这样的巨舰,并非不可能。
身旁的元青和流萤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船只,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元青低声道:“楼主,这船……恐怕能容纳数千人,堪比一座移动的城池了!”
流萤则美眸闪烁:“如此巨舰,航行海上,等闲风浪恐怕都难以撼动它分毫。”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恭敬的声音传来:“姑爷!您可算到了!”
李子凡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眉眼机灵的少年带着几个下人快步走来。
少年正是三仔。
比起当初在街上带路时那个略显青涩的小子,如今的三仔沉稳了许多,衣着布料也上了档次,眼神中透着精明干练,俨然一副小管事的模样。
三仔来到近前,立刻携众下人恭敬地向李子凡行礼:“小的三仔,给姑爷请安!”
然后又向元青和流萤行礼,“见过两位大人。”
他的礼数周到,只是在看到流萤十分自然地挽着李子凡的手臂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立刻便低下头,不敢多瞧。
只是心在想:“姑爷不是和小姐……怎么身边还有位如此美貌亲密的女子?”
不过身为下人,他深知分寸,绝不会多嘴半句。
“三仔,不必多礼。你如今倒是越发精神了。”李子凡微笑道,对这个机灵的少年印象不错。
三仔憨厚一笑,挠了挠头:“全靠姑爷当初提携!少爷吩咐小的在此等候多时了,您请随我来。”
他顿了顿,看到后面的马车,机灵地问道:“姑爷,车上可还有行李?小的让人一并搬上船。”
李子凡指了指马车:“有些吃食,麻烦你们了。”
三仔立刻对身后下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手脚麻利地去马车上搬卸那几个大食盒。
随后,三仔在前引路,领着李子凡三人朝着那三艘巨舰停泊的泊位走去。
这进一步证实了李子凡的猜想,如此手笔,果然与沐少宸有关。
越靠近泊位,人群渐渐稀疏。
在距离岸边尚有数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无形的界线。
界线之外,是熙攘的人群;界线之内,则是一片肃静的空地。
空地上,每隔几步便站立着一名武者。
他们统一身着藏青色的劲装,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每人的腰间或背后,都悬挂着一件造型奇特的金属器具。
有着长长的管状结构,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赫然与李子凡认知中的枪械有七八分相似。
这些武者修为普遍在三境左右,但数十人站在一起,气息隐隐相连,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他们沉默地围成一个半圆,将通往岸边的区域隔离出来,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李子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玩味:“有点意思……这沐少宸,是把现代特种兵的理念都搬过来了?”
这些武者的纪律性、装备和站位,都给他一种超越时代的既视感。
而他身边的元青和流萤,感受则更为直接。
作为四境巅峰的宗师,他们竟从这群三境武者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清晰的威胁感。
并非来自个人武力,而是来自他们整体的纪律、那种奇特的武器,以及那种冰冷无情的杀戮气息。
这简直不可思议!
“楼主,这些人……不简单。”元青低声提醒,神色凝重。
流萤也收起了媚态,眼神变得警惕。
三仔似乎看出他们的戒备,连忙解释道:“两位大人不必紧张,这些都是少爷的亲卫‘海狼卫’,负责在此警戒,确保登船安全。”
随着他们穿过这道由海狼卫组成的人墙,视野豁然开朗。
平整的岸坡上,沐少宸正负手而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
他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蓝色锦袍,更显英挺,身后还站着几位气息沉稳的沐家高手。
“子凡兄!可算把你等来了!”沐少宸笑着迎上前来。
码头的风吹动他的衣袂,身后是三艘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巍峨巨舰,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气度非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