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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吃上那顿裹着猪油香、混着野葱辛甜的炒野菜,又就着杂粮饼、红薯填满肚子的饱饭,陈则宏和林小花之间仿佛多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

每天在杂货铺扛完最后一袋杂粮、整理好最后一匹布料,收工后并不急着回大杂院,而是绕着市集慢慢走一圈。

此时的夕阳已沉到西边的屋顶,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余晖透过摊位的木架,在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

两人像两个经验丰富的侦探,脚步放得极轻,目光却像细密的网,捕捉着市集里每一个关乎生存的细节。

市集虽过了正午的热闹高峰,却依旧充满鲜活的烟火气:

杂粮铺的掌柜正弯腰将剩余的糙米倒进粗布麻袋,麻袋摩擦着木桌,发出 “簌簌” 的声响;

肉铺老板用刀背敲了敲案板上的剩肉,朝着路过的妇人高声吆喝,声音洪亮得能穿透嘈杂的人声;

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在摊位间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像风铃般荡开,偶尔还会撞到商贩的竹筐,引来一声温和的嗔怪。

可在这看似祥和的表象下,却藏着无数不易察觉的生存密码 ——

哪家摊位的物价悄悄涨了半枚铜钱,哪个商贩的脸色透着焦虑,甚至哪个角落突然多了陌生的面孔,都可能关系到他们能否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安稳度过明天。

对他们而言,市集早已不是单纯靠体力换钱的地方,而是一座装满 “情报” 的宝库,每一个摊位的价格波动、每一次商贩的肢体互动、每一个行人的眼神神态,都是解读这个世界的钥匙。

陈则宏习惯站在宏观视角,拆解市集的运转规律。

每天傍晚,他都会先停在市集入口那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下。

槐树的枝叶浓密,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挡住了西晒的余晖。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磨得光滑的铜钱,指尖轻轻摩挲着铜钱边缘的纹路 —— 这是他昨天刚赚的工钱,边缘还带着新鲜的铜色,却已被他摸得温热。

他的目光像精准的雷达,从东到西扫过整个市集,将每个摊位的信息默默记在心里:

杂粮铺前,掌柜正用一个边缘磨损的木斗给顾客量糙米。

木斗装满后,掌柜手腕轻轻一抖,多余的糙米簌簌落在案板上,“一斗八枚铜钱,童叟无欺” 的吆喝声清晰传来。

陈则宏注意到,若是顾客指着角落里那堆颜色略暗的糙米,掌柜就会改口 “六枚铜钱一斗”—— 那是混了碎米和少量沙子的陈米,是穷苦人家才会选择的便宜货。

肉铺的情况更分明,案板上新鲜的猪肉泛着淡淡的粉色,纹理清晰,老板用一把磨得锃亮的弯刀,将肉切成均匀的小块,每斤明码标价十五枚铜钱,刀刃落下时 “咚咚” 的声响,像是在强调肉的新鲜。

而旁边瓷碗里装的猪油,则是另一番光景 —— 乳白色的猪油凝结成块,表面泛着细腻的光泽,一小块约莫一两重,就要一枚铜钱。

陈则宏曾亲眼看到,一个妇人犹豫了半天,才掏出一枚铜钱,买了一小块猪油,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仿佛那是稀世珍宝。

蔬菜摊的价格波动则更复杂。

清晨刚运到的野菜带着露水,叶子上还沾着泥土,一把只要半枚铜钱,是最受穷苦人欢迎的食材;

可若是经过挑选、去掉黄叶和老根的鲜嫩青菜,价格就会翻倍,卖到一枚铜钱一把。

陈则宏还发现,市集的供需关系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有着严格的时间规律:

每天卯时刚开市,蔬菜带着清晨的水汽,肉类还留着屠宰场的余温,最新鲜也最贵,此时来采购的多是穿着体面的人家,他们不在乎价格,只在意品质;

到了午时,人流量达到顶峰,商贩们不会轻易降价,只会用 “买两斤送一把野菜”“多买多优惠” 的方式吸引顾客;

而到了酉时,太阳渐渐沉落,商贩们急于收摊回家,便会开始降价抛售 —— 有的蔬菜降到原价的一半,有的甚至 “给钱就卖”,此时正是他们这种每天赚三枚铜钱的穷苦人采购的最佳时机。

更让陈则宏意外的是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

他走遍市集,只见过铜钱一种货币,没有金银,也没有其他等价物。

不同面额的铜钱在大小和重量上差别极小,只能靠边缘的纹路区分:

刻着一道横线的是最小面额,只能买到一小把发黄的野菜;

刻着两道横线的能买半斗陈米;

而刻着三道横线的最大面额,也只能买到两斤普通猪肉,购买力十分有限。

更关键的是,铜钱的价值并不稳定,像风中的烛火,受天气和收成影响极大。

前几天连续下雨,道路泥泞难行,蔬菜运不进来,市集里的野菜价格从半枚铜钱一把涨到一枚铜钱,还常常供不应求;

而上周附近村庄丰收,大量糙米涌入市集,杂粮铺的糙米价格就从八枚铜钱一斗降到七枚,掌柜还主动送一小把豆子拉拢顾客。

陈则宏将这些观察到的信息,用钢笔仔细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 —— 本子是他穿越时带的,纸页已经有些泛黄。

他还根据五天的记录,在本子上画了简单的物价波动曲线:

横轴是日期,纵轴是铜钱数量,曲线的起伏清晰地展现着物价的变化。

他试图从这些曲线中找到更精准的规律,比如雨天后几天蔬菜价格会回落,丰收后杂粮价格会稳定多久,为后续的生活开支做更细致的规划。

“小花,你看那边的杂粮铺,”

一天傍晚,陈则宏用下巴指了指市集西南角一家格外冷清的铺子,对正在观察小吃摊的林小花说道。

那家铺子的摊位前只有零星几个路人驻足,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小马扎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摊位上的糙米堆得像个小山,却没人问津。

“他们家的糙米比其他铺子便宜半枚铜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小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微微蹙起,仔细回忆着昨天路过时的场景。

她的记性向来好,尤其是对这些关乎生活的细节。

“我昨天中午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个老妇人买了他们家的糙米,”

她压低声音,凑到陈则宏耳边说道,

“老妇人把糙米倒进自己的篮子时,我看到里面混了不少细小的沙子,而且糙米的颜色发暗,不像其他铺子的糙米那样透着鲜亮的米黄色,应该是存放了很久的陈米。虽然便宜半枚铜钱,可买回去要花时间挑拣沙子,煮出来的粥还发涩,吃起来口感不好,不划算,所以大家都不愿意买。”

陈则宏听完,眼里露出赞许的光芒,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手掌带着搬运货物留下的薄茧,拍在肩上却很轻柔:“没错,这就是市场的底层逻辑。价格只是吸引顾客的表面手段,商品的品质才是留住顾客的根本。以后我们买东西,不能只盯着价格便宜,还要仔细检查品质 —— 粮食要看新鲜度,抓一把在手里闻闻,有没有霉味;蔬菜要摸一摸,有没有水分,叶子是不是挺拔;肉类要看色泽,新鲜的肉泛着粉,不新鲜的会发暗。只有这样,才不会花冤枉钱,还买不到能用的东西。”

如果说陈则宏是 “宏观地图绘制者”,那林小花就是 “微观细节捕捉者”。

她的目光总能聚焦在那些容易被忽略的角落,留意着市集里的人情世故和潜在风险。

她发现,市集里有四个固定游荡的地痞流氓,每天酉时一到,就会出现在小吃摊聚集的区域。

这四个地痞穿着沾满油污的粗布衣裳,衣摆被磨得发白,还破了几个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内衬;

头发像很久没洗过,纠结成一团,像乱糟糟的鸡窝;走路时摇摇晃晃,眼神却像饿狼般凶狠,扫过摊位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林小花不止一次看到他们的恶行:

有次包子铺的老板忙着给顾客装包子,一个地痞趁其不备,快速从蒸笼里抓了两个热包子,塞进怀里,转身就溜,老板发现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敢追上去;

还有一次,他们围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故意把糖葫芦串碰掉在地上,然后指着小贩的鼻子,索要 “赔偿费”,小贩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拿出三枚铜钱,才把他们打发走。

这些商贩大多是小本生意,赚的每一枚铜钱都浸着汗水,面对地痞的欺压,只能忍气吞声。

林小花把这四个地痞的活动范围和作息时间记得清清楚楚:

每天酉时到戌时,他们会在小吃摊区域游荡,戌时过后就会去市集边缘的小酒馆喝酒。

每次路过小吃摊,林小花都会下意识地拉着陈则宏加快脚步,头微微低着,避免和地痞的眼神对视 ——

她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一旦和地痞发生冲突,没有任何人能帮忙,只会招来更多麻烦。

她还注意到商贩之间那些隐藏在笑脸下的矛盾。

市集中央的两家蔬菜摊,摊位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顾客群体几乎完全重叠,矛盾也因此不断。东边摊位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脸上总是堆着笑,嗓门却格外大,擅长用洪亮的声音吆喝:“新鲜青菜,刚采的,买一把送半把!”

她还会主动给顾客多装一点蔬菜,比如顾客买一把青菜,她会偷偷再塞几片叶子,靠着这种 “热情”,总能吸引不少顾客。

西边摊位的老板则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不善言辞,只会默默地把蔬菜摆得整整齐齐,叶子朝着同一个方向,看起来清爽干净,却不知道如何吸引顾客,生意总是比东边冷清。

有一次,林小花路过时,正好看到老板娘故意把自家的青菜价格压低,比男人的青菜便宜半枚铜钱,还大声吆喝:“新鲜青菜,便宜卖咯,半枚铜钱一把!”

几个原本要在男人摊位买青菜的顾客,听到吆喝后,转身就去了老板娘的摊位。

男人站在摊位后,脸色瞬间变得发青,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却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老板娘,没敢说一句话,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继续整理摊位上的蔬菜,只是动作比之前慢了很多,透着一股无力的沮丧。

林小花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私下里提醒陈则宏:“大统领,以后我们买蔬菜,要么直接去东边,要么直接去西边,别在两家摊位中间犹豫,也别和他们聊太多。上次我看到老板娘因为一个顾客先问了男人的价格,就对着顾客说男人的蔬菜不新鲜,要是我们不小心卷进去,说不定会被他们迁怒。”

除了留意风险,林小花还善于从细微处发现商机。

她发现,市集里最受欢迎的小东西,是一种用稻草编织的小篮子。

这种篮子由附近村庄的老人编织,篮身小巧,直径约莫只有手掌大小,提手是用两根结实的稻草拧成的,既轻便又耐用。

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只要一枚铜钱一个,无论是家庭主妇买菜,还是商贩装小物件,都用得上。

林小花每天都会看到,编织摊前围着不少人,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也有挑着担子的商贩,每个人都会买上一两个,有的甚至会买五六个,说是要送给邻居。

她还注意到市集入口的一个小摊,摊主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彩色的石子和麻绳,正在串手链。

石子是从河边捡来的,有红色、蓝色、绿色,虽然形状不规则,却被小姑娘打磨得光滑圆润,用麻绳串起来,就成了简单的手链。

这种手链虽然做工粗糙,却很受孩子们喜欢,不少家长路过时,都会给孩子买一条,看着孩子戴着手链蹦蹦跳跳的样子,脸上会露出温柔的笑容。

小姑娘的生意很不错,每天带来的手链,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卖完。

“大统领,你看那边的编织摊,”

林小花指着不远处热闹的摊位,眼睛里满是期待,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那种稻草篮子卖得可好了,几乎每个人都会买。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学编篮子?学会了之后,晚上在大杂院编,白天拿到市集上卖。这样既能赚点铜钱,也不用每天在杂货铺搬运货物那么辛苦 —— 你昨天扛粮袋的时候,肩膀都被勒红了,看着就疼。”

陈则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编织摊的老师傅正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几根稻草,手指灵活地翻飞着,稻草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不一会儿就编出了一个小巧的篮底。

他眼前一亮,觉得这确实是个可行的主意。

“这个想法很好,” 他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认可,“编织篮子不需要太多体力,还能在家做,不影响我们白天在杂货铺的活计。不过我们得先学会编织方法,还要找到足够的稻草。等这几天忙完,我们就去请教那个编织师傅,看看他愿不愿意教我们。如果能学会,说不定真能开辟一条新的谋生之路,多一份收入,以后我们的日子也能松快些。”

就在两人一边讨论着学编篮子的计划,一边朝着市集出口走去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那脚步声沉重而整齐,每一步都像踩在鼓点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市集里的嘈杂人声。

林小花的警惕性向来很高,她几乎是在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

这种脚步声不同于商贩的忙碌,也不同于行人的悠闲,而是带着一种让人紧张的压迫感。

她赶紧拉着陈则宏的胳膊,脚步飞快地躲到旁边一家布摊后面。

布摊挂着五颜六色的粗布,红色、蓝色、褐色的布料垂下来,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正好能挡住他们的身影。

两人从布料的缝隙中偷偷看去,只见五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衙役正沿着市集的街道巡逻。

他们的制服是用厚实的布料制成的,表面绣着银色的花纹,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冷光;

腰间系着一条宽宽的黑色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个铜制的牌子,上面刻着看不懂的文字;

手里拿着一根手腕粗的长棍,棍子的一端包着铁头,铁头闪着冰冷的光泽,看起来十分有威慑力。

衙役们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仿佛要穿透人的衣服,看到内心的想法。

他们每遇到一个看起来面生、穿着与本地人不同的人,就会停下脚步,用手里的长棍指着对方,嘴里说着严厉的话语,还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用手指着纸上的内容,似乎在核对对方的身份信息。

“他们在盘查陌生人,”

林小花凑到陈则宏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外面的衙役,

“之前我在大杂院洗衣服的时候,听王大娘说,最近镇上丢了几户人家的贵重物品,有粮食,还有布匹,官府一直在追查可疑人员,所以最近加强了对陌生人的盘查,尤其是像我们这样从外地来、没有本地户籍的人。”

陈则宏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紧紧握着林小花的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心的冷汗,还有因为紧张而微微的颤抖。

他心里很清楚,他们是穿越过来的 “异乡人”,没有这个世界的身份证明,也没有本地户籍,甚至连这个世界的语言都还没完全学会。

一旦被衙役盘查,他们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很可能会被当成可疑人员抓起来,到时候别说赚钱生存,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

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家卖草帽的小摊上。

摊主是个老爷爷,正低着头,用稻草编织着新的草帽。

陈则宏赶紧拉着林小花,头微微低着,快步走了过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半枚铜钱,递到老爷爷面前,用简单的异世语言说道:“草帽…… 一顶……”

老爷爷抬起头,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铜钱,点了点头,从摊位上拿起一顶破旧的草编草帽,递给了陈则宏。

陈则宏接过草帽,立刻戴在头上,又将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和嘴唇。

他拉着林小花,尽量贴着摊位的边缘走,避开街道中央 ——那里是衙役巡逻的主要路线。

两人的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偶尔遇到其他行人,也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一躲,避免引起注意。

有一次,一个衙役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衙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的靴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像敲在两人的心上。

林小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攥着陈则宏的衣角,手心全是冷汗,连呼吸都快忘了,只能用嘴小口小口地换气,生怕粗重的呼吸声引来衙役的注意。

陈则宏也很紧张,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 他知道,越是紧张,越容易露出破绽,一旦被衙役盯上,他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他快速环顾四周,看到旁边一家杂货铺里挤满了挑选商品的顾客,掌柜正忙着给一个妇人称盐,无暇顾及其他。

这是眼下唯一能藏身的地方,陈则宏没有丝毫犹豫,拉着林小花的手腕,低着头快步挤了进去。

杂货铺的空间不大,货架上摆满了陶罐、麻绳、针线等生活用品,顾客们挤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正好能将他们两人的身影完全掩盖。

陈则宏顺势拿起货架上一个粗糙的陶碗,假装仔细端详,手指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陶碗边缘的毛刺刮得指尖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林小花则紧紧跟在他身边,目光落在货架上的针线盒上,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口,心里默默祈祷衙役快点走开。

“这陶碗怎么卖?”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旁边一位挑拣陶碗的老奶奶在问掌柜。

陈则宏的心猛地一紧,生怕自己的异常引起别人注意,赶紧学着老奶奶的样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陶碗,发出 “砰砰” 的轻响,假装在检查陶碗的质量。

就在这时,衙役的脚步声停在了杂货铺门口。

陈则宏和林小花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能听到衙役用粗哑的声音问道:“掌柜的,最近有没有面生的人来买东西?尤其是外地来的,没本地户籍的。”

掌柜的忙着称盐,头也没抬,随口答道:“都是老主顾,没见着什么陌生人。您也知道,我这小铺子,就卖些日常用的,外地人哪会特意来我这儿买东西。”

一边说,一边将称好的盐倒进妇人的布袋子里,还不忘叮嘱一句,

“您拿好,下次再来啊。”

衙役显然有些不信,脚步迈进了杂货铺,手里的长棍在地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 “笃笃” 的声响,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货架前的每一个人。

陈则宏赶紧低下头,将草帽的帽檐压得更低,几乎要遮住整个脸,同时故意往人群更密集的地方挪了挪,让旁边的大叔挡住衙役的视线。

林小花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把布料抠破。

她能感觉到衙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就在她以为要被发现的时候,衙役的注意力被货架另一端的一个年轻小伙吸引了 —— 那小伙穿着一身与本地人不同的青色短褂,看起来像是外地来的商贩。

“你是哪里来的?有户籍文书吗?”

衙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长棍指向了那个小伙。

小伙显然也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是从邻镇来的,是来贩卖布料的,户籍文书忘在了客栈。

衙役显然不相信,一把抓住小伙的胳膊,就要把他带走。

小伙急得满脸通红,不停辩解,却还是被衙役强行拉着往外走。

直到衙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陈则宏和林小花才敢慢慢松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

陈则宏放下手里的陶碗,拉着林小花,趁着掌柜不注意,悄悄挤出了杂货铺。

“刚才太吓人了,我还以为我们要被发现了。”

走出杂货铺后,林小花小声说道,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手心里的汗还没干。

陈则宏点了点头,语气严肃:“以后我们在市集上,尽量不要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也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刚才那个小伙虽然有问题,但也给我们提了个醒,衙役对陌生面孔的警惕性很高,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两人不敢再停留,加快脚步朝着市集出口走去。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市集里的商贩们大多已经收摊,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收拾摊位的人。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却吹不散两人心里的紧张。

回到大杂院时,院子里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煤油灯。

王大娘正坐在门口缝补衣服,看到他们回来,笑着点了点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

“嗯,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陈则宏笑着回应,没有多说,拉着林小花快步回到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陈则宏拿出小本子,借着煤油灯的光,在上面补充道:“酉时三刻,杂货铺附近遇衙役盘查,需避开穿非本地服饰者,尽量在人多处行动。” 写完后,他将小本子收好,对林小花说道:“以后我们每天收工后,观察市集的时间要缩短,尽量在天黑前回院,避免遇到衙役夜间巡逻。”

林小花用力点头,心里已经把 “避开衙役”“隐藏身份” 牢牢记在心里。

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想要活下去,不仅要靠双手赚钱,更要时刻提着心,小心应对每一个未知的危险。

而这次惊险的躲避,也让她更加明白,只有和陈则宏互相依靠,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市井中,找到一线生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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