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全球的“灵网”如同给躁动不安的集体潜意识之海注入了一剂舒缓的良药。网络上极端对立的言论有所减少，无端的恐慌情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人们心中那丝微弱的平和与清明，在“心魔”的阴影下显得尤为珍贵。
然而，张玄清深知，这仅仅是暂时的缓解。“灵网”如同在黑暗森林中点亮的一簇篝火，驱散了表面的寒意，却也照亮了潜藏在更深处、更加狰狞的野兽。
他坐镇在749局地下指挥部改建的“灵网核心室”内，双目微阖，心神与那遍布全球的网络“灯塔”紧密相连。通过【道律之痕】与“灵网”的感知，他能“听”到网络中那无尽信息洪流之下的、更加深邃层面的“声音”。
那是一片嘈杂的、充满了各种原始欲望、恐惧、愤怒与绝望的低语之海。原本这些低语是散乱无序的，但此刻，在“灵网”光芒的映照下，他清晰地感知到，某些区域的低语正在以一种反常的速度汇聚、增强，并逐渐形成一种冰冷的、带有明确恶意的“集体意识漩涡”。
这些漩涡，正是“心魔”的雏形，是“虚妄之主”投放在人类精神世界中的“种子”！
其中一个位于某国际金融中心网络上空的“漩涡”尤为活跃。它贪婪地汲取着网络中关于财富焦虑、破产恐惧、一夜暴富的狂热等负面情绪，其核心散发出的冰冷与贪婪之意，让张玄清隔着灵网都感到一阵不适。
“目标锁定，金融区负面情绪聚合体，能量等级持续攀升，已接近显化临界值！”唐媛盯着监控屏幕，语气急促。屏幕上，一个代表该漩涡的能量标识正由黄色迅速转向刺眼的红色。
“不能让它显化！”张玄清猛地睁开双眼。一旦这种“意识实体”在现实世界具象化，哪怕最初只是虚无缥缈的形态，也足以引发大规模的恐慌和混乱，甚至可能直接攻击生灵的精神。
他尝试通过“灵网”直接抚平那个漩涡。意念如同无形的手，探入那充斥着贪婪与恐惧的低语之海，试图将其中的负面情绪疏导、分解。
然而，他的意念刚一进入，便遭到了强烈的抵抗！那漩涡仿佛拥有简单的意识，察觉到外来的干扰，立刻变得更加狂暴，无数关于财富损失的噩梦、对他人成功的嫉妒、铤而走险的疯狂念头化作无形的尖刺，反向冲击着张玄清的意念！
嗡！
张玄清闷哼一声，脸色微白。这种纯粹精神层面的对抗，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正面战斗。他的意念如同陷入泥潭，不仅难以疏导，反而有被那负面情绪污染、同化的危险！
“不行！它的聚合度太高，负面情绪太浓烈，强行疏导效率太低，而且容易被反噬！”张玄清迅速判断道。
必须改变策略！
他回想起在葬星海重启封印的经历。有时候，对抗混乱并非要将其完全净化，而是……为其提供一个宣泄的“渠道”，或者一个更具吸引力的“目标”！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他立刻分出一部分心神，连接上《玄门》游戏世界。此刻，游戏内正是夜晚，无数玩家在线。他通过“天师府”发布了一个紧急的、奖励异常丰厚的特殊区域事件任务——
【域外心魔扰动现世，其爪牙已觊觎财富与贪婪！天师府现发布‘斩心魔·护财库’紧急任务！所有玩家可前往‘金虹谷’秘境，击退由贪婪执念所化的‘蚀金魔’，守护秘境中央的‘聚宝灵光’！成功守护者，将获得大量修为、稀有材料以及……特殊称号‘守财真人’！】
这个任务描述半真半假，将现实中的危机与游戏内的玩法巧妙结合。“蚀金魔”是他临时在游戏数据库里调用怪物模板修改的，其特性正好对应贪婪意念。“聚宝灵光”则是一个能吸引玩家、并附带微弱正面精神状态加成的区域光环效果。
任务一发布，立刻在玩家中引起了轰动！高额奖励和特殊称号的诱惑，让无数玩家，尤其是那些对装备和财富有追求的玩家，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冲向“金虹谷”！
与此同时，张玄清在现实世界的“灵网”核心，开始引导那个金融区的负面情绪漩涡。他没有再试图强行分解它，而是以【道律之痕】为引，巧妙地将其一部分溢散的贪婪意念，通过“灵网”与《玄门》服务器的特殊连接通道，缓缓导向了游戏内的“金虹谷”区域！
他要借玩家们旺盛的“求宝”心念和游戏规则的转化，来“消化”这部分现实的负面情绪！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相当于在两个世界的精神层面架起了一座危险的桥梁。
效果立竿见影！
现实世界中，那个金融区上空的负面情绪漩涡，其扩张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出现了一丝不稳的迹象。而游戏世界内，“金虹谷”中的“蚀金魔”仿佛得到了强化，变得更加凶猛，但玩家们的热情也彻底被点燃！为了奖励和称号，他们前仆后继，与魔物激战，各种技能光华将山谷映照得如同白昼！
玩家们在游戏中奋力“守护财库”的专注、协作与战胜魔物获得奖励的喜悦，这些正向的情绪波动，又通过那无形的桥梁，微弱地反馈回现实世界的“灵网”，进一步稳定了局势。
以虚御实，以玩家的“贪念”对抗心魔的“贪婪”！张玄清成功地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
然而，就在他稍微松了口气的刹那——
刺耳的警报声在指挥部响起！
“报告！城西旧工业区网络节点出现异常！大量源于‘憎恨’与‘怨愤’的负面情绪正在高速聚合！能量反应……超过了金融区那个！”一名技术人员惊恐地喊道。
屏幕切换，只见另一个代表“憎恨聚合体”的能量标识，正以更快的速度由黄转红，其核心散发出的冰冷恶意，甚至让监控画面都出现了细微的扭曲！
这个聚合体的形成速度太快了！远远超出了张玄清的预期！
“是那些因工业搬迁、失业等问题积压的怨气……”陈岩看着同步传来的社会舆情数据，脸色难看，“它们被引爆了！”
张玄清心头一沉。一个金融区的贪婪聚合体尚且如此难以应付，这个基于更深刻社会矛盾的“憎恨聚合体”，其蕴含的负面能量无疑更加庞大和顽固！
他试图如法炮制，在游戏中创建对应的“憎恨魔”和任务，引导玩家去“消化”。
但这一次，效果大打折扣！
玩家们可以对“守护财宝”投入热情，但对于需要理解和化解“深刻怨恨”的任务，却显得兴趣缺缺，甚至有些抵触。那憎恨聚合体并未被有效分流，反而因为现实世界中相关负面新闻的持续发酵和某些别有用心者的推波助澜，变得更加庞大和狰狞！
它的低语不再局限于网络，开始影响到现实。旧工业区附近，开始出现小规模的、无明确目标的骚乱和破坏行为，涉事者事后均表示当时“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灵网”在该区域的光芒被急剧压缩，代表憎恨的暗红色能量如同污血般，在网络中蔓延！
“不行！玩家的心念无法有效转化这种层级的怨恨！”唐媛焦急道，“必须想办法在现实世界进行疏导！否则它很快就能突破临界值！”
现实世界疏导？谈何容易！那是积压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社会结构性矛盾所滋生出的集体怨气！
张玄清看着屏幕上那不断膨胀的暗红色标识，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令人窒息的憎恨与绝望，他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来不及了。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亲自去一趟。”他对陈岩和唐媛说道。
“什么？不行！太危险了！”陈岩立刻反对，“那东西是针对精神的！你刚刚稳定金融区的漩涡，消耗已经很大了！”
“正因为它是针对精神的，我才必须去。”张玄清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灵网’是我构筑的，我对它的理解最深。而且……”
他顿了顿，感受着怀中【青铜薪火】传来的温热。
“或许，这正是验证‘星火源于人心’的最好时机。我要去看看，在那极致的怨恨深处，是否还隐藏着……可以被点燃的，‘希望’的余烬。”
不等陈岩再劝，张玄清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清风，消失在指挥部。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城西旧工业区上空。脚下，是破败的厂房和弥漫着萧条气息的街道。而在他的灵觉感知中，头顶那无形的网络空间里，一个由无数憎恨、怨愤、绝望意念汇聚而成的、庞大无比的暗红色漩涡，正如同垂死的恒星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心魔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