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晚餐，在返航的途中愉快的结束。
游艇稳稳靠岸，舷梯刚刚搭上码头。
秦朗以一种与他滚圆肚皮完全不符的敏捷，从餐椅上弹射而起。
那动作，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带着对自由的无限向往。
他甚至顾不上再去看那张能让他破产一百次的账单，目标明确，路径清晰——跑！
众人只看到他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冲下了舷梯。
“跟上他。”秦清月对着身侧的茉莉淡淡吩咐。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茉莉脚步轻盈地跟了上去。
确保这位小少爷能安全回到汤臣一品，而不是被哪个码头的混混顺手牵羊。
插曲结束。
“清月姐，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
小雅关掉了直播，屏幕上最后的弹幕还停留在满屏的“666”和“富婆带我飞”。
她走到秦清月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是未经修饰的真诚。
“以后有机会，我能……我能请你吃饭吗？”她说完，脸颊微微泛红，补充道，“就，不是很豪华的那种，但一定是很好吃的，我赌上美食博主的名誉强烈推荐那种！！”
她紧张地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的二维码界面。
“可以占用您的一个好友位吗？我保证不随便打扰您！”
秦清月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感激与一点小小的崇拜。
她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
“可以。”
她拿出手机，扫了码。
“叮”的一声，好友请求通过。
小雅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满足得像是拿到了什么绝版手办。
她又郑重地向辞渊道了谢，这才蹦蹦跳跳地挥手告别。
不一会儿，一辆粉色的甲壳虫亮起车灯，像一只可爱的瓢虫，汇入了码头外的车流中。
夜色渐深。
码头上的人声逐渐散去，只剩下海浪拍打岸堤的节律声，和远处城市传来的模糊光晕。
秦清月没有急着走向停车场。
她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木质栈道上。
这让她有一种踩在陆地上的踏实感。
辞渊自然地帮她捡起银白色的高跟鞋走在她的身后。
月光在海面上铺开一条碎银的路，晚风带着一丝咸腥的潮气，吹起她裙摆的一角，也吹动了辞渊额前的碎发。
两人的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交错，又分离。
走了许久，秦清月才开口，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的问题很直接，打破了这份宁静。
“就一直做直播吗？”
她侧头看着辞渊，月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
“还是……想进娱乐圈？”
辞渊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城市的霓虹在那里变成了一团模糊而温暖的光斑。
规划。
这个词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他喜欢跳舞，热爱国风舞蹈。
当音乐响起，当水袖扬起，当身体随着千百年前的韵律而动，他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是完整的。
那是一种融入血脉的沉醉，是灵魂的呼吸。
他想一直跳下去，跳到跳不动为止。
可是……
他想到了家里的债务，父亲的药费，还有日益增长的开销。
那不是靠着对艺术的一腔热爱就能解决的。
直播打赏的收入并不稳定，像秦清月那样的高额打赏，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意外。
现实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的梦想牢牢困在其中。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吐出了一片沉默。
那沉默里，有迷茫，有挣扎，还有一丝不愿在外人面前展露的窘迫。
秦清月没有催促。
她只是安静地陪他站着，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无声的压力。
她见过太多野心勃勃想要往上爬的人，也见过太多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人。
辞渊两者都不是。
他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有光华，却被现实的尘埃所蒙蔽。
“想好了可以告诉我。”
秦清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重新迈开步子，缓缓向前走。
“毕竟，我现在也算是你的‘老板’。”她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玩味，冲淡了刚才的沉重。
辞渊跟上她的脚步，视线落在她光洁的脚踝上。
秦清月继续说：“我名下有个娱乐公司，规模不算小。如果你想好了，我可以帮你一把。”
她停下，转回身，面对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
“给你走走后门，还是没问题的。”
辞渊看着她。
月光下，她的眼睛比星辰更亮，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施舍，只有一种平等的，带着点“我看好你”的欣赏。
“老板”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朋友间的调侃。
“走后门”这种话，被她讲得理直气壮，仿佛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辞渊紧绷的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笑了起来。
那笑容像是乌云散尽后透出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他周身笼罩的阴霾。
“好。”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清朗了许多。
“我会认真考虑的。”
回到汤臣一品。
电梯无声上升，光洁的金属壁面倒映出秦清月略带疲惫的身影。
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叮。
电梯门滑开，玄关的感应灯光柔和地亮起。
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在安静地输送着恒温的空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魔都璀璨的夜景，繁华得不似人间。
她换下高跟鞋，光着脚踩在温润的大理石地面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晰了几分。
辞渊紧随其后进门，在吧台倒了杯水递给秦清月。
秦清月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她刚好有点渴了。
辞渊果然是个很贴心的人啊。
又过了许久，门锁处才传来动静。
秦朗和茉莉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秦朗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怎么才回来？”秦清月靠在吧台上，挑了挑眉。
这两人不是比他们先回来吗？
“别提了！”
秦朗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哀嚎道：“根本打不到车！码头那边本来就偏，好不容易叫到一辆，结果高架上堵得一动不动，跟个大型停车场似的。”
茉莉也跟着点头。
秦清月看着秦朗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摇头失笑。
不过很快又皱起眉。
确实太不方便了。
秦清月放下水杯，杯底与石材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她的视线转向沙发上的秦朗。
“驾照拿到没有？”
秦朗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拿到了啊，去年暑假就考出来了。怎么了？”
秦清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随性。
“行。”
她丢下一个字，然后用一种通知的口吻说道：
“明天跟我去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