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声的咆哮并非音波,而是规则的怒吼。空间在哀鸣,被那源自暗物质云深处的、蛮荒饥饿的意志强行扭曲、压缩,化作无形的牢笼,死死禁锢着“方舟”。舰体金属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引擎喷射出的湛蓝尾焰在庞大的引力撕扯下变得黯淡而扭曲,如同风中残烛。
两点星系般庞大的暗红巨眼,在黑暗中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冷漠与贪婪。它的目标明确无比——林烬体内那枚新生的“归墟奇点”!
“护盾过载!结构完整性降至临界点!我们无法挣脱!”零的声音在剧烈震颤的舰桥内回荡,带着系统过载的刺耳杂音。
苏晚晴脸色煞白,净化之力在这等层面的力量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只能勉强护住她自身和林烬周围方寸之地,却无法撼动那笼罩一切的恐怖引力场。
林烬站在最前方,周身衣袍在无形的力量下猎猎作响。他脸色凝重,眼眸深处,左眼的混沌星海与右眼的秩序之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共同拱卫着核心那一点沉寂的“归墟奇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古兽的吞噬目标并非他的血肉或能量,而是“归墟奇点”本身所代表的,那种超越秩序与混沌、位于规则源头的“本质”!对这头存在于暗物质云中、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的古老存在而言,“归墟奇点”就像是无尽荒漠中突然出现的一滴生命源泉,蕴含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逃?在这等存在的锁定下,常规意义上的逃跑已是奢望。
抵抗?以“方舟”残破之躯和他尚未完全掌控的奇点之力,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绝境之中,林烬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他回想起“噬骸者”的吞噬,回想起“同调者”的同化,它们都是某种意义上的“掠食”。而这头古兽,是更原始、更直接的掠食者。
它的“饥饿”,或许正是源于这片星域规则的“稀薄”与“陈旧”?它需要本源力量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意识。
既然它要“吃”,那就让它“吃”!
但不是“归墟奇点”本身,而是……经过奇点“转化”后的东西!
“放弃抵抗!零,将‘方舟’所有非必要系统的能量,包括后备能源,全部导入我所在的区域!晚晴,净化之力收敛,护住你自己!”林烬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指挥官?!”零的系统几乎无法理解这个指令。
“林烬!你要做什么?”苏晚晴惊呼。
“照做!”林烬低吼,不容置疑。
没有时间解释。零忠实地执行了命令,瞬间,“方舟”内部灯光大片熄灭,只剩下舰桥核心区域被一股磅礴的、近乎失控的能量流笼罩。苏晚晴咬牙将净化之力收缩至极致,形成一个紧贴自身的纯净光茧。
而林烬,则彻底放开了对“归墟奇点”的约束,甚至主动引导着那汹涌而来的、“方舟”汇聚而来的混乱能量,以及古兽施加的恐怖引力与吞噬意志,一起……注入奇点!
他要用这头古兽的力量和“方舟”的能量,作为燃料,强行催动“归墟奇点”,进行一次极致的……“演化”!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林烬体内迸发!“归墟奇点”在那海量能量和外部规则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膨胀!它不再是沉寂的点,而是化成了一个微型的、狂暴的宇宙漩涡!
漩涡中心,是极致的归墟,吞噬、湮灭着一切注入的物质与能量,包括古兽那充满蛮荒意志的吞噬之力!
漩涡边缘,则迸发出无尽的混沌,演化着地水火风、时空因果,将湮灭后最本源的气息,重新组合、创造!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过程。林烬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这狂暴的演化彻底同化、磨灭。他的身体再次出现异变,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星系在生灭,毛细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细微的规则流光。
那暗物质云中的古兽,似乎也察觉到了猎物的“反抗”和那突然变得“活跃”且“危险”起来的“食粮”。它的吞噬之力微微一滞,那两点暗红巨眼中,首次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那饥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吞噬之力反而更加狂暴地涌来,试图强行攫取这变得“更加美味”的猎物!
就在这内外交攻、林烬即将支撑不住的刹那——
“归墟奇点”演化出的微型宇宙漩涡,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它没有爆炸,而是进行了一次极致的……“内塌”!
所有被吞噬、被演化的力量,包括古兽那蛮荒的吞噬规则,在这内塌中被强行压缩、提炼,最终凝聚成了一缕……超越了秩序与混沌、无法用任何颜色来形容的……“本源之气”!
这缕气息微弱如丝,却蕴含着让那头古兽都为之战栗的、最纯粹古老的“存在”意味!
而这缕“本源之气”形成的瞬间,便被林烬引导着,并非用于攻击,而是……沿着那古兽吞噬之力构成的通道,反向输送了回去!
如同将一颗浓缩了无数倍营养的超凡丹丸,塞进了一头只知道吞噬的巨兽口中!
“嗡——!!!”
暗物质云深处,那两点暗红巨眼猛地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狂喜?!那缕“本源之气”对于这头饥饿了无数岁月的古兽而言,是真正的甘霖,是延续存在的希望!
它那狂暴的、充满恶意的吞噬意志,在这缕本源之气面前,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吸吮,小心翼翼地将那缕本源之气纳入自身。
笼罩“方舟”的恐怖引力瞬间消失。空间恢复了正常。
“方舟”如同被松开的弹簧,猛地向前窜出一段距离,引擎终于恢复了部分动力。
舰桥内,林烬脱力般单膝跪地,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体内翻腾的力量几乎失控。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的精神和“方舟”残余的能量,更是险些让“归墟奇点”彻底暴走。
但他成功了!
他利用“归墟奇点”的特性,将古兽的吞噬和“方舟”的能量,转化为了古兽急需的“本源之气”,完成了一次致命的“投喂”!
那暗物质云中的古兽,在吸收了那缕本源之气后,发出了满足的、低沉的嗡鸣,那两点暗红巨眼缓缓闭上,庞大的身躯重新隐没于黑暗之中,似乎再次陷入了沉睡,或者说是……消化。
危机,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除了。
“方舟”不敢停留,趁着古兽沉寂,立刻将引擎功率推到最大,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片危险的暗物质云区域。
直到那片黑暗被远远甩在身后,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晚晴心有余悸地问道。
林烬调息片刻,缓缓道:“那是一头以规则本源为食的古老存在。我喂了它一点‘东西’,暂时满足了它。”
他没有细说,但苏晚晴和零都明白,刚才的过程何其凶险。
零开始重新扫描星域,试图定位。片刻后,它发出了略带惊异的声音:“指挥官,接收到一组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导航信号……信号源编码,与我们从废弃哨站获取的‘最终坐标’加密方式,存在高度相似性!”
林烬猛地抬起头。
难道,这次致命的跃迁和古兽的袭击,阴差阳错地,让他们靠近了“最终避难所”所在的区域?
希望,总在绝境后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