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向着资源点航行的过程,成了林烬与时间的一场赛跑。主控大厅的紧张气氛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寂,只有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和零偶尔响起的、关于航线修正或系统自检的冰冷提示音。
林烬将自己封闭在专用的冥想静室。这里由守望者特殊材料打造,能最大程度隔绝内外能量干扰。他盘膝而坐,意识完全沉入体内,聚焦于那片受损的“缓冲带”。
情况比预想的更棘手。缓冲带不仅规模缩小,其结构也变得极不稳定,原本能够暂时“冻结”对立能量的特性大大减弱,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能量泄漏,丝丝缕缕的归墟死雾与太初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在他经脉中引发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零的分析结果得到了印证——在缓冲带受损的核心区域,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却无比坚韧的“烙印”。这烙印并非实体能量,更像是一种信息层面的“印记”,带着与“同调者”如出一辙的冰冷、解析的特性。它如同一个无声的坐标,又像一颗潜伏的种子,不断散发着微弱的共鸣,试图与他自身的能量频率建立更深的连接,甚至……缓慢地同化缓冲带的修复过程。
这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他借助对抗“同调者”而激发出的力量特性,反过来成为了被标记和渗透的桥梁。这所谓的“缓冲带”,在抵御外部同调的同时,其内在机制似乎与同调规则存在着某种危险的相似性,使其极易被反向侵蚀。
“必须清除它,或者……彻底掌控它。”林烬心中发狠。放任不管,等于在体内埋下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未知存在通过这烙印感知、定位,甚至直接引发内部同调。
他尝试调动混沌灵能冲击那烙印,却如泥牛入海,灵能反而被其吸收、解析,烙印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一丝。他又尝试引导归墟死雾去湮灭,但那烙印仿佛没有实体,死雾掠过,它依旧顽固存在,甚至试图解析死雾的结构。太初气息的生机同样无效,反而像是为其提供了滋养。
常规手段几乎无效!这烙印如同最高明的寄生虫,已经与他的力量体系产生了深度的纠缠。
就在他一筹莫展,甚至考虑是否要冒险再次激发“排斥奇点”,从内部强行震碎这片区域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一直在旁静坐,默默运转《生命之章》为他护法的苏晚晴,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能量的剧烈波动和那份焦灼。她睁开眼,轻声开口:“林烬,你的气息很乱……那股冰冷的意念,似乎还在影响你。”
林烬没有隐瞒,将体内烙印的情况简要告知。
苏晚晴蹙眉思索片刻,道:“我的净化之力,似乎对那种冰冷的同调意念有一定效果。之前战斗时就是证明。或许……可以让我试试?”
林烬略一迟疑。让外力进入自己能量核心区域是极其危险的,尤其此刻他状态不稳。但苏晚晴的净化之力性质温和,且确实对同调意念有克制,这或许是当前唯一的希望。
“小心,那烙印很诡异,会尝试解析同化外来力量。”林烬郑重提醒。
苏晚晴点了点头,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虚按在他背心。她没有贸然将力量探入,而是先以自身纯净的净化之力形成一个柔和的光晕,将林烬周身笼罩。
温暖、祥和、充满生机的力量缓缓渗透进来。这股力量与林烬体内任何一种能量都不同,它不参与争斗,不试图掌控,只是如同阳光照耀冰雪,春风拂过冻土,带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包容与化解。
当这股净化之力接触到那冰冷的烙印时,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顽固无比,对灵能、死雾、生机都无动于衷的烙印,在接触到净化之力的瞬间,竟像是遇到了天敌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它试图解析净化之力,却发现这股力量结构纯粹而稳定,其蕴含的“净化”规则直指负面状态的根源,与“同调”的侵蚀性截然不同。
“嗤……”
微不可闻的声响在林烬意识深处响起。那冰冷的烙印在净化之力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开始缓慢地消融、蒸发!其试图散发的共鸣波动也被净化之力形成的屏障有效隔绝。
有效!真的有效!
林烬心中大喜,立刻全力配合,引导着苏晚晴的净化之力,精准地聚焦于烙印所在区域。
这个过程缓慢而细致,苏晚晴需要极度小心地控制力量,既要保证净化效果,又不能伤及林烬脆弱的缓冲带。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无比专注。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冰冷的烙印在持续不断的净化下,终于变得越来越淡,最终,伴随着一声只有灵魂能感知到的、细微的碎裂声,彻底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林烬感觉到,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丝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也随之消失了。
烙印被清除了!
然而,就在烙印彻底消失的刹那,林烬敏锐地感知到,缓冲带的核心,那最初诞生这片区域的本源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一段极其模糊、残缺不全的信息流,如同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一角,伴随着烙印的瓦解而逸散出来。那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更古老的、直接作用于感知的意象:
……星火……之种……
……背离……摇篮……
……禁忌……调和……
……归墟……非终点……
这些意象比之前从遗物和主宰那里得到的更加破碎,更加难以理解,但却带着一种源自本能的、深刻的悸动。尤其是“星火之种”与“背离摇篮”这两个意象,让他体内那新生的缓冲带(或许现在该称之为“星火之种”?)微微发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星火之种”……是指他体内的这个吗?“背离摇篮”……是指这力量的源头,脱离了那个“苍白摇篮”?
这信息是烙印本身携带的?还是烙印被净化时,从他自身力量本源中被激发出来的?
林烬陷入更深的思索。他体内的秘密,似乎远比想象的更多。
“感觉怎么样?”苏晚晴收回力量,关切地问道,声音带着疲惫。
“烙印清除了。”林烬睁开眼,看向她,真诚地道谢,“多谢。”
苏晚晴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能帮到你就好。”
林烬感受着体内那片虽然依旧受损、但已除去最大隐患的“星火之种”,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清除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并且似乎触碰到了更深层的秘密。
“零,距离资源点还有多久?”
“预计七小时三十二分钟。”
林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足够了。在抵达资源点前,我需要尽快初步修复‘星火之种’。”他看了一眼舷窗外永恒的黑暗,语气坚定,“然后,我们去那片暗域,会一会那些‘同调者’,还有它们背后的……‘摇篮’。”
星火虽微,亦可燎原。既然已被标记,既然命运交织,那么,与其被动等待猎杀,不如主动出击,在那片孕育了同调者的黑暗摇篮边,点燃属于他的……第一簇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