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引擎发出过载般的低沉嗡鸣,庞大的舰身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试图规避那从深空暗域方向急速逼近的未知威胁。主控大厅内,红色警报无声旋转,将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一片肃杀。
“超空间波动持续增强!目标已锁定本舰!相对速度……极高!预计接触时间,九十秒!”零的声音冰冷而迅捷,屏幕上代表未知目标的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放大。
林烬稳站于指挥席前,周身气息内敛,但双眸之中,灰寂与生机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交替闪烁,丹田内那片“缓冲带”在压力下自主运转,竭力调和着因强敌临近而本能躁动的力量。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同调”意念如同无形的触须,已经提前一步扫过“方舟”的护盾,带来一种令人齿冷的解析感。
“护盾能量分配至前向百分之八十!所有近防炮塔激活!主炮开始充能,目标进入射程后自由开火!”林烬的命令清晰果断。面对这种未知且诡异的敌人,被动防御只会被逐步解析、同化,必须主动出击,打乱其节奏。
苏晚晴双手虚按在控制台上,纯净的净化之力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形成一层柔和却坚韧的精神屏障,笼罩住整个主控大厅,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同调”意念侵蚀。她的额角渗出细汗,显然抵抗得并不轻松。
“五十秒!”零报时。
舷窗外,原本平静的星空开始扭曲,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搅动空间。紧接着,一点苍白色的光芒突兀地闪现,随即迅速扩张,化作一个不规则的、边缘不断蠕动变化的孔洞。
没有庞大的舰身,没有狰狞的炮口。从苍白色的空间孔洞中悄然滑出的,是三道流线型的、长度不足“方舟”十分之一的梭形飞行器。它们通体呈现一种毫无生气的苍白,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遥远的星光,却没有丝毫金属或生物应有的质感,更像是用某种凝固的“光”或“意念”塑造而成。
它们出现的瞬间,那种冰冷的“同调”意念陡然增强了数倍!
“检测到高强度信息扰动力场!护盾能量正在被快速解析、效率下降百分之十五!”零立刻报告。
“开火!”林烬毫不迟疑。
“方舟”舰首凝聚的炽烈能量光束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率先射向其中一道苍白梭影!与此同时,密集的近防炮火如同金属风暴,覆盖向另外两道。
然而,令人心悸的一幕发生了。
面对足以撕裂小型星舰的主炮轰击,那道被锁定的苍白梭影不闪不避,其光滑的表面只是泛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能量光束击中后,并未引发预想中的爆炸,反而像是被那层涟漪“吸收”了一般,光芒迅速黯淡、消散,而梭影本身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表面的苍白光泽似乎更盛了一分!
同样的,密集的近防炮火打在另外两道梭影上,也大多被那诡异的涟漪化解、吸收,只有极少数的实体弹头撞击在梭影表面,却连一丝划痕都无法留下,反而在接触的瞬间就被某种力量分解成了基本粒子!
它们在吸收攻击能量!并将之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或者……用于“同调”!
“攻击无效!目标具有超高能量抗性与未知吸收机制!”零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三道苍白梭影无视了“方舟”的攻击,呈品字形散开,速度骤然提升,如同三道苍白的闪电,径直朝着“方舟”冲来!它们的目标似乎并非摧毁,而是要近距离接触,完成那致命的“同调”!
“规避!最大机动!”林烬大喝。
“方舟”庞大的舰身做出与其体积极不相符的灵活扭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梭影的正面撞击。但另外两道梭影却如同附骨之疽,紧贴上来,它们并未发射任何可见武器,只是靠近“方舟”的护盾,那苍白的表面便再次泛起涟漪。
这一次,涟漪不再是防御。
一股强大的、带着强烈“同调”意念的能量场,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黏附在“方舟”的护盾上!护盾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不稳定,构成护盾的能量结构正在被飞速解析、复制,并试图将其频率“同调”至与苍白梭影一致!
一旦护盾被完全同调,下一个就是舰体,再然后,就是舰内的所有人!
“护盾能量急剧流失!结构稳定性下降至百分之六十!同调侵蚀率每秒提升百分之三!”零的警报一声紧过一声。
苏晚晴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她撑起的精神屏障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冰冷的解析意念让她灵魂都在颤栗。
林烬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同调”力场正透过护盾,隐隐向他探来,似乎对他体内那独特的缓冲带格外“感兴趣”。
不能坐以待毙!
归墟之力至寂至灭,太初气息蕴生蕴灵,二者本质对立,强行融合只会引发毁灭。但……若不以融合为目的,而是以那“缓冲带”为支点,将二者的对立特性在瞬间极致激发,形成一种短暂的、极不稳定的“共振排斥”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零,集中剩余护盾能量,在我标记的点制造一个短暂的能量真空区!晚晴,净化之力准备,在我出手的瞬间,全力净化那片区域可能残留的同调意念!”
话音未落,林烬已闭上双眼,全部意识沉入丹田。
混沌灵能作为基座,归墟死雾与太初气息被同时引动,却不是流向对方,而是在他的精确操控下,如同两股逆向的狂潮,狠狠撞向那片作为“支点”的缓冲带!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波动自林烬体内荡开!那不是能量的爆炸,而是一种规则的剧烈震颤!缓冲带在两种极端力量的疯狂对冲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但其独特的“调和”场也被激发到了极限,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极不稳定的“排斥奇点”!
就在这一刹那,林烬猛然睁开双眼,右手并指如剑,隔空点向其中一道紧贴护盾的苍白梭影!指尖前方,虚空仿佛微微塌陷,一点肉眼无法看见,但感知中却如同黑洞与白洞同时存在的矛盾点骤然生成!
“斥!”
伴随着林烬一声低喝,那点“排斥奇点”被他强行逼出体外,穿越动荡的护盾,直接作用在了那道苍白梭影之上!
没有巨响,没有光爆。
那道原本稳定散发着同调力场的苍白梭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其光滑的表面瞬间变得极度扭曲、模糊!它吸收、同化能量的特性,在面对这种源于本质规则层面的、极致的排斥与不协调时,第一次失去了效果!
梭影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苍白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内部稳定的结构被瞬间打乱!它发出的同调力场如同被掐断的电流,骤然中断!
“就是现在!”林烬喝道。
苏晚晴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将积蓄已久的净化之力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精准地射向那暂时失去同调能力的梭影!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苍白梭影被净化之力击中的部位,瞬间冒起一股无形的“青烟”,其苍白的色泽都黯淡了几分,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僵直!
“有效!”零捕捉到了战机,“护盾压力减轻!目标结构出现短暂紊乱!”
另外两道梭影似乎感应到同伴的异常,立刻放弃了对“方舟”护盾的侵蚀,苍白的表面光芒大盛,更强大的同调力场如同潮水般向林烬所在的方向涌来,试图将他这个“不稳定因素”优先同化!
但林烬在一击之后,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体内气血翻腾,缓冲带更是缩小了一圈,显然刚才那一下对他负担极大。他强提一口气,混沌雾气护住周身,抵挡着汹涌而来的同调意念。
“零,干扰它们!晚晴,配合我,逐个击破!”
战斗进入了更加凶险的阶段。林烬以自身为诱饵和破局点,利用刚刚领悟的、尚不成熟的“排斥奇点”战术,结合苏晚晴的净化之力,与这三道诡异的苍白追猎者,在这片寂静的星空中,展开了关乎存在与同化的生死角逐。
每一次“排斥奇点”的激发,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消耗,而那苍白追猎者的同调能力也层出不穷,时而分化,时而聚合,甚至试图直接同调林烬发出的攻击能量。
“方舟”在零的操控下,进行着惊险的机动,规避着偶尔漏过的同调力场扫射,舰体上已经出现了几处被轻微同化、失去活性的灰斑。
时间在激烈的对抗中流逝。终于,在林烬不惜代价地第三次激发“排斥奇点”,配合苏晚晴倾尽全力的净化之光后,第一道苍白梭影在剧烈的扭曲中,发出一阵无声的悲鸣,其结构彻底崩溃,化作一团苍白色的原始能量,随即被宇宙真空稀释、消散。
剩下的两道梭影,似乎意识到目标的棘手与“污染”程度超乎预估,它们没有继续纠缠,苍白的表面闪烁了几下,下一刻,便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直接融入了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令人不安的“同调”意念缓缓消退。
“目标……已撤离。”零确认道。
“方舟”主控大厅内,警报解除,但无人感到轻松。林烬几乎脱力,靠在指挥椅上剧烈喘息,苏晚晴也疲惫不堪,精神力的消耗让她眼前发黑。
他们击退了这次袭击,但代价不小,而且对手的诡异与强大远超想象。
“分析战斗数据,尤其是它们吸收能量和同调护盾的机制。”林烬沙哑地吩咐道,目光却投向那三道苍白追猎者消失的虚空,眼神深邃。
这些,就是“醒了”的存在派出的追猎者吗?为了“同调”像他们这样的“种子”?
深空的阴影,似乎又浓郁了几分。而他们前往“守望者最终避难所”的航程,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更加紧迫和不祥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