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死寂的气氛被凌绝率先打破。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那些仍处于震惊与茫然中的弟子们散去。
随后独自一人走到无忧身旁,与少年一同站在那深不见底的巨坑边缘。
此刻,凌绝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冷漠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不甘,有怅然,最终却化为一声轻叹,带着几分释然。
无忧觉得这沉默有些压抑,试图转移话题,开口问道:“剑主,我进去多久了?”
凌绝目光依旧望着坑底,回答道:“五年。”
简单的问答后,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最终还是凌绝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种沧桑:“没想到,最后得到它承认的,会是你。”
他顿了顿,微微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不,或者应该说,那把剑……本就该认你为主才对。”
无忧听得云里雾里,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眼前这离谱的状况:“剑主前辈,这剑冢试炼地……怎么不见了?”
凌绝转过头,目光落在无忧手中那柄古朴的长剑上,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被你拔走了。”
无忧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
高阶修士施展移山倒海的大神通或许不难,但若说单凭肉身力量做到这种事……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的,只有某个传说中耍棍子的猴子形象。
不过,凌绝用的是“拔”这个字,让他立刻联想到了那柄轻易出土的石剑,两者时间上也高度吻合。
难道真是如此?
无忧忍不住看向手中的剑。
但怎么看,也看出去曾经是一座山的样子。
凌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道:“那是帝君的剑。上古之后,它便化为此山,也是‘无妄仙剑冢’之名的真正由来。”
再次听到“帝君”之名,联想到幻境中的黑衣青年,以及来到这个时代的荒古,所经历的那一件件事。
这个只见过帝君三相面的人物,似乎在上古时代留下了极深的痕迹,以至于处处都有他的名字。
而且,不知为何,在经历了这些事后,无忧心中那种与帝君可能存在的莫名联系感,也是越发清晰。
但抛开那些毫无依据的联系不谈。
一想到自己好像把人家的标志性建筑给顺走了,少年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说,我岂不是……”
凌绝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摇头道:
“无需归还。此剑化山之后,便是无主之物,有能者得之。更何况……若是由你取得,某种意义上,也算物归原主。”
凌绝语气坦然,甚至带着一丝自省:“我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心中亦曾有过让此剑认主的妄念,可惜,从未成功。”
“只因当年在天庭破碎之际,此剑曾落于身旁,见过其真容,方能一眼认出。如今它虽然颜色有所变化,但本源气息,我还能辨认。”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自剑化山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再见帝君佩剑。当初,我未能通过那个人的考验,其实连真正见到此剑的资格都未曾获得。”
无忧闻言,好奇心起,掂了掂手中的剑:“这剑是帝君的武器,是不是很强?”
凌绝点头:“毋庸置疑。”
“那帝君的主武器就是剑?”
凌绝却摇了摇头:“当年我在天庭,不过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小童。据我所闻,帝君佩剑,更像是一种祭祀道具,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
“但毕竟是帝君随身之物,铸造材料乃天地至宝,更关键的是,它曾承载了一个庞大帝国的浩瀚气运,自然强大无匹。”
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许惋惜:“不过,时过境迁,天庭崩毁,帝国烟消云散,那气运也成无依之物,随时间慢慢散尽。如今,它恐怕也只剩下一个材质绝佳的‘空壳’了。”
他看向无忧,“是否有些失望?”
无忧却嘴角微扬,手指拂过冰凉剑身:“正合我意。”
若真是完全体的帝剑,以他如今的修为恐怕连拿都拿不稳。
而且属于他人之物,终究不过自己温养的“自家剑”来得顺手。
一个强大的“空壳”,正好适合他逐步炼化培养。
无忧又想起剑冢最深处的景象,问道:“那剑冢里,那些数不尽的残剑又是怎么回事?”
凌绝略一思索,结合无忧的描述,推测道:
“你既见到那剑之坟场……据我猜测,那恐怕是帝君生前击败的无数强敌,其剑意被此剑吸纳、镇压其中所化,就如同前面关卡的剑意战魂。”
“只是它们不幸与主剑同处一室,所有剑意都被彻底压制,显化不出灵性,故而你觉得死寂。”
无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剑。
他注意到,在倒悬剑山消失后,这柄剑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浑然天成的剑鞘。
大小、颜色都无比契合,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
他又想起自己埋葬在剑冢深处的春浩剑断刃。击碎前身天庭的帝君,其对手的剑意自然非同小可,春浩剑能葬于其中,倒也不算埋没了。
“下一程,打算去哪?” 凌绝问道。
“先去占卜谋算宫,然后……再去万道仙尊前辈那里学术法。” 无忧答道。
凌绝微微颔首,随即问道:“此次剑冢之行,收获如何?”
无忧也不藏私,分享道:
“剑道上,侥幸迈入剑心之境;融汇所学,自创了一部《傲世剑典》。”
“对空间之力的掌控已达大成,并隐隐从那些石壁空间禁制中,领悟到一门独特空间术法的雏形。”
“此外,战斗经验和心境也有所提升。”
饶是凌绝早有心理准备,听闻此言,眼中也不由得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脸上写满了震撼。
他预感到无忧收获不小,却没想到竟丰厚到如此地步!
剑心之境,自创剑典,空间大成……任何一项都足以让一名修士受用终生!
想起之前凌绝虽只教导基础,却为他奠定了坚实的剑道根基。
无忧收敛神色,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凌绝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师生礼:
“多谢前辈授业引路之恩!”
凌绝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连声道:“使不得!快快请起!我受之有愧!你能有今日成就,大多凭自身天赋与毅力,由我领你入门,是我的骄傲才对!”
无忧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巨大的深坑:“那这里……”
凌绝摆摆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淡然:“无妨,我会向弟子们说明。”
“试炼场地虽好,却也不是不可或缺。我剑冢一脉,重要的是剑道传承,而非一座山。”
无忧点头,拱手欲要告辞。
凌绝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开口喊住了他:“等等。”
无忧回头,面露疑惑。
凌绝从袖中取出一封看似普通的信笺,递了过来:“方才赶来此地时,遇见了欢愉天尊。她行色匆匆,只留下此信,嘱我务必转交给你。”
“琉璃花?” 无忧更加疑惑,“她给我寄信干嘛?有事直接来找我不就好了?”
他接过信,只见洁白的信封上,印着一个卡通q版琉璃花头像,正俏皮地吐着舌头。
带着满腹疑窦,无忧拆开信件,目光快速扫过其上内容。
片刻后,他眼神微微一凝,随即面色如常地将信纸折好,收入储物戒中。
凌绝一直在暗中观察无忧的神色,见他看完信后并未露出什么异样,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是欢愉天尊,虽然可能与无忧是同伴关系,但那位行事莫测,难保不是一场恶作剧。
若是无忧看完信当场暴走或者出了什么状况,他这个转交信件的,岂不是成了帮凶?
“晚辈告辞。” 无忧再次拱手,随即不再停留,身形一跃,踏上流光剑匣的飞剑,御空而起,朝着石壁狮首传送阵的方向飞去。
飞行途中,他的眉头才缓缓蹙起,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信上那简短的内容:
“小黑毛,情况有变,姐姐我啊,最多只能再撑五年了。要把握机会哦~ (^_?)☆”
无忧嘴里低声重复着信上的内容,眼睛一眯,
“琉璃花,你究竟遇到了什么?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风声呼啸,却带不走他心头的凝重与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