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桃花林,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仙宫的恢弘壮丽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静谧深远的意境。
落英缤纷,暗香浮动,溪流潺潺,偶有鸟鸣清脆。
林间空地上,设有一张古朴石制棋盘,两侧各有一个蒲团。
一位道人正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一本陈旧的棋谱。
他头发胡子都有些杂乱,道袍也显得随性,正是此地主人,棋痴。
听到脚步声,棋痴缓缓抬起头,看到无忧,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将手中那本不知翻阅了多少遍的棋谱轻轻放在一旁。
“无忧小友,你来了。”
他的态度平和,并无太多热切,与之前在云石天宫时那些争相示好的大佬们截然不同。
无忧拱手行礼:“晚辈无忧,见过棋痴前辈。”
他心中不免有些嘀咕,这位前辈看起来确实如仙鹤所说,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痴人,而且似乎对自己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兴趣浓厚”。
少年人心中那点不服输的劲头悄悄冒了出来,他虽然不自恋,但也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让对方刮目相看。
他甚至暗暗想着,要让对方知道,天才往往是全能的!
许是看出了无忧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棋痴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对面的蒲团,笑道:
“观小友神色,似对此道颇有兴致。纸上谈兵终觉浅,不若手谈一局,亲身感受一番棋中玄妙,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无忧欣然应允,在棋痴对面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棋盘,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沉重一击。
布局之初,无忧尚能凭借一些现代围棋理论和零星记忆落子,但随着棋局深入,他便彻底陷入了棋痴那看似平和、实则绵密无比的节奏中。
棋痴的每一手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落子位置往往精准地打在无忧棋形的薄弱处,或是引导,或是逼迫,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却又无力挣脱。
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阳谋,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一步步踏进去。
一局终了,无忧惨败。
他不服,重整旗鼓再来。
第二局,依旧惨败。
第三局,第四局……
一连十几局,无忧执黑执白轮换,用尽了他能想到的各种开局和战术,结果无一例外,均以中盘大劣势告终。
他沉默地将手中的一颗黑子轻置于棋盘上,脸色有些难看。
投子认输。
棋痴依旧不急不缓地收拾着棋子,目光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他虽然赢得轻松,却也清晰地感受到,对面这个少年在每一局失败后,棋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对方在失败中吸收经验,调整策略的能力极为惊人。
这种恐怖的成长性,让一直以来只能孤独地自己与自己下棋的他,嗅到了一丝棋逢对手的可能。
他甚至开始隐隐期待,这少年未来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另一边的无忧,心情可就没那么美妙了。
这种感觉,糟糕透顶,堪比前世在王者或LoL里连跪二十几把,输了一整个下午的憋屈和郁闷感。
更气人的是,连个可以甩锅的队友都没有,所有的失误和败因都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全是自己技不如人。
这股闷气只能自己硬生生咽下去,差点没把自己给气饱了。
他盯着棋盘,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额前的碎发,唉声叹气。
棋痴看着他这副模样,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小友,可是察觉到了,贫道似乎并无意强力向你宣讲棋道之奥妙?”
无忧正郁闷地盯着棋盘上那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死局”,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他的注意力还没完全从失败的阴影中抽离。
棋痴也不在意,缓缓道:“只因贫道与那占卜谋算宫的卜算子道友,曾合力推演天机。”
“卦象显示,未来最适合继承我二人道统者,将会是同一人。”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无忧,“而且,此人将由你带来蓬莱。”
这话一出,终于将无忧从棋局的挫败感中彻底拉了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下意识就转头望向不远处——
琉璃花正无聊地折着一支桃花,轻轻敲打着花瓣玩,似乎对他们的棋局毫无兴趣。
“你别告诉我……是她?”无忧脱口而出。
棋痴轻轻摇头,拂去落在棋盘上的一片桃花瓣:“非也。你会将她带来,但并非此刻,亦非此身。”
无忧点了点头。
这就解释了为何在云石天宫时,棋痴和那位未曾谋面的卜算子,反应会如此平淡。
原来他们早已“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传人,并且这个传人的出现还与自己有关,自然无需急于一时。
解开了心中一个疑惑,另一个好奇又冒了出来。
无忧忍不住问道:“棋痴前辈,您……能预知未来吗?所以下棋才如此厉害?”
“这种预知,与传说中的至强天眼‘神虚视’又有何区别?”
谈起预知未来,他便想到了自己那半觉醒状态的天眼。
棋痴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无忧的双眼。
“到了我等这般境界,些许特质自是难以完全遮掩。不过,关于天眼之事,万道仙尊更为擅长,贫道便不越俎代庖了。”
他略过天眼的话题,回到无忧的前一个问题,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以星象卜筮推演未来吉凶,那是卜算子道友的领域。”
“贫道所行,不过是一些颠倒棋局、错乱黑白的小手段,借此扰乱天机,使得那窥探命运长河所带来的反噬,寻不到目标,最终自行消散于无形罢了。”
无忧听得似懂非懂,但感觉非常厉害。
只是想到自己那被碾压了十几局的惨淡战绩,又有些泄气道:
“可惜晚辈愚钝,于此道怕是没什么天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