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劫仙门大学府内,郭长老苍老而悠长的声音在讲道堂中回荡。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盘坐在三尺高的讲台上,身下是万年寒玉雕琢的蒲团,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竹简。
每当念到关键处,他便会如老学究般摇头又晃脑。
讲道堂呈八卦形布局,三十六处蒲团按照天罡之数排列。每张蒲团前都摆着张矮几,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可惜这些上好的紫檀木矮几大多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个蒲团上坐着人,其中就包括正在与瞌睡虫搏斗的皇极无忧。
无忧强撑着眼皮,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明明御剑课上他能记住三百六十种御剑手诀,地理课能背出七十二福地的灵气分布,历史课对上古大战如数家珍,就连同时修习阵法、炼器、炼丹这三门艰深课程时都能游刃有余。
唯独这门学道课……
“这简直比前世的思政课还催眠……”无忧在心里哀叹。
那些玄之又玄的大道理,听在耳中就像天书一般。这些道理既不能用来打架,也不能拿来炼丹,甚至连吹牛都用不上。
但学府铁律明文规定:每月必修一节学道课。
想到自己已经连续两个月翘课,无忧只能硬着头皮来补课。
学府的课程安排一般都是极为宽松的,甚至可以说比他前世大学的课程安排都要宽松不知道多少倍。
许是修士身子骨硬朗,身体没有凡人那般脆弱的缘故,所以课程虽少,但上课的时间却很长。
就比如台上这个老头,学道课一旦开讲,就要持续整整一天。
台上的郭长老似乎完全不需要休息,从日出讲到日落,连口水都不喝。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像一条欢快奔腾的臭水沟。
然后,连带着无忧和底下其他小修士,也要一起干听上一整天的时间……
要是能听懂倒也罢,一起与师长谈而论道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但如果听不懂,一直跟听天书一样,那就很痛苦了。
“……故天是天,地是地,混元无极,道亦……”
无忧的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他偷偷掐了把自己大腿,却连疼痛都变得迟钝起来。
恍惚间想起心语前些日子说,安可欣那丫头居然最爱听学道课,每月头一天就屁颠屁颠跑来打卡,嘴里还念叨什么“系统任务打卡进度加一,再接再厉”之类的话。
想到这儿,无忧心里更苦了。
“唉……”
好无聊……
他揉着太阳穴,低头瞅见手背上那个金色小碑纹样。
这是前阵子找着凤挽星这个正牌的悟道碑主后,跟金团子谈的条件。
让大伙儿都能用悟道碑,当然众女的权限要比凤挽星低一等,说白了就是凤挽星用的时候别人得靠边站。
可邪门的是,他的权限居然比正主儿还高。
按金团子的说法,这是得了天道首肯的最高权限。
倒是个意外之喜,就跟家里厕所的VIp卡似的,想什么时候蹲坑就什么时候蹲,别人还得让道,想想还挺美。
无忧苦中作乐地想着,可惜比起厕所,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张床。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郭长老的声音越来越远,无忧的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地往下。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宣纸,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幸亏他提前把笔墨纸砚往前推了推,不然非得睡成个墨人不可。
想着今年文化课快结束了,虽然学道课成绩肯定没眼看,但其他科目都是满分,应该能……
念及此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后…愉快地睡着了。
讲台上,郭长老摇头晃脑地念着经,眼角余光扫到呼呼大睡的无忧,顿时撇了撇嘴。
现在的年轻修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个睡着的修士他也认识,名叫皇极无忧,他已经不止一次从其他学府长老那听到对这个学子的赞美。
说什么此子天赋之高,实属少见,值得大力培养。
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郭长老枯瘦的手指捏紧了竹简。
这堂课才进行八个时辰(十六小时),其他弟子虽然也昏昏欲睡,但至少还保持着表面上的恭敬。
唯独这个皇极无忧,竟然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朽木不可雕也……”郭长老在心里冷哼。
他当然不知道,无忧为了补上前两个月落下的课程,已经连续听了两天又八个时辰(六十四小时)的“天书”。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郭长老边念经边屈指一弹,一道冰碴子似的灵力直奔无忧而去。
底下睡着的小修士还有几个,但他懒得管。
可皇极无忧不行——这小子被那么多长老夸过,要传出去说只在自个儿课上睡觉,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学府可是有考核指标的,他决不允许履历沾上污点。
这道蓝汪汪的灵力嗖地射向无忧。
就在灵力即将命中的刹那,睡梦中的无忧突然皱了皱眉,本能地偏了偏头。
咻!
灵力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无忧的后桌。
正在宣纸上记笔记的小修士听到破空声,下意识地抬起头,于是“啪”的一下,正中脑门。
这个可怜的小修士顿时被冻的身体一哆嗦,脖子后仰,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郭、郭长老……我……”
李易哆嗦着嘴唇,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
讲道堂里明明有七八个弟子在睡觉,有的甚至打起了呼噜。唯独他这个认真记笔记的好学生,莫名其妙挨了一记脑瓜崩。
郭长老……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讲台上,郭长老面不改色地捋了捋胡须:“把皇极无忧叫醒!”
你个没背景的小修士学不学无所谓,但圣者弟子的课堂表现可是要记入考评的——
人和人能一样吗?
李易见老头儿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抽着嘴角,伸手捅了捅前桌:
“皇极兄!皇极兄!醒醒!”
可惜,不管他怎么推,对方都没有反应。
眼看郭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黑,李易知道自己得做些什么了。
“放学,食堂开饭啦……”
李易小声说了句。
“饭!”
无忧本能地抬起头,一边迷迷糊糊地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打哈欠道:
“今天食堂的饭菜是什么?帮我带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