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在论坛上发现的那篇针对性极强的帖子,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确认了暗流的存在。那份寒意并未随时间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清醒的警惕。她将这份发现和自己的推测立刻告知了林小虎。
林小虎对此并不意外。“观测者”的行事风格,与他之前的判断吻合——隐蔽、非直接介入、倾向于引导和测试。他叮嘱苏晓保持冷静,可以利用对方提供的“思路”,但务必保持独立判断,核心的成长必须依靠自身体悟,绝不能完全依赖外来的“教材”。同时,他让李哲加强了对苏晓常用网络端口的监控,试图捕捉任何异常数据流的来源,尽管他知道希望渺茫。
“观测者”如同高明的棋手,落子无形,暂时看不出杀招,但其庞大的棋局和深远的意图,已让人感到隐隐的压力。
然而,还没等他们对“观测者”有进一步的发现,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现象开始在城市中悄然出现。这一次,并非源自“基石”碎片那样的实体威胁,也非“观测者”的间接试探,而是直接作用在“愿望”本身之上。
最初引起林小虎警觉的,是几道感觉“不对劲”的愿望波动。
这些愿望本身,乍一看完全符合“真心之律”。许愿者情绪真挚,愿望内容清晰,不涉恶意,也非戏言。但林小虎在感知它们时,却总有一种微妙的“隔阂感”和“不协调感”。
比如,一个原本性格怯懦、安于现状的年轻职员,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要在一周内成为部门核心的愿望,其愿力颜色是一种过于“鲜艳”和“单一”的进取橙色,缺乏了这个人原本性格中应有的犹豫和复杂的灰度。
又比如,一位刚刚经历失恋、本应处于悲伤迷茫期的女孩,其最强烈的愿望并非走出阴影或挽回感情,而是异常“坚定”地要去学习某种冷门技能,愿力颜色是纯粹的、不带丝毫杂质的求知蓝,与她整体情绪背景中残留的伤感粉色格格不入。
这些愿望,像是被某种力量“提纯”和“放大”了,剔除了当事人本身固有的矛盾、犹豫、痛苦等“杂质”,只剩下一个极其明确、极其强烈的目标。愿望本身是“真”的,许愿者确实在那一刻渴望如此,但这渴望的形态,却仿佛被无形的手修剪过,变得……不像他们自己了。
林小虎尝试接取了其中一个愿望——来自那个想要在一周内成为部门核心的年轻职员,名叫赵明。
他没有直接赋予赵明能力或地位,而是像往常一样,试图引导其依靠自身力量。他给予了一缕增强“自信”与“沟通力”的意念,并引导他注意到一个被忽略的、可以展现他能力的项目机会。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得到引导的赵明,确实信心大增,抓住了那个机会。但他的行为方式变得极其激进、咄咄逼人,为了突出自己,甚至不惜略微夸大成果、隐晦地贬低同事。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对“核心地位”的渴望,那种单一的、鲜艳的橙色在他身上愈发炽烈,几乎要吞噬掉他原本的人格色彩。
这不再是健康的进取心,而是一种被扭曲、被催化的执念!
林小虎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介入的引导力量,如同催化剂,作用在了那个已经被“篡改”过的愿望基础上,导致结果走向了不可控的、甚至有害的方向。他迅速撤回了那缕引导意念,并施加了一丝“冷静”与“反思”的波动。
赵明亢奋的状态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刚刚发出的、充满攻击性的工作邮件,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茫然。
林小虎脸色凝重地切断了与这个愿望的连接。他明白了,问题不在他的规则,也不完全在他的引导方式,而在于愿望的“源头”被污染了!有什么东西,在他立下规则、过滤掉明显恶意与虚妄之后,开始以一种更隐蔽、更精巧的方式,介入并“优化”着那些被规则放行的“真心”愿望!
它将愿望中“不够积极”、“不够坚定”、“可能带来内耗”的部分剔除,只留下最“高效”、最“目标明确”的核心,如同将天然矿石提纯成单一元素的兴奋剂。短期看,许愿者似乎目标清晰,动力十足,但长期而言,这种失衡的、脱离真实人格基础的愿望,极易导致行为偏执、精神透支乃至人格异化!
这不是在帮助人,这是在制造精神上的“炸弹”!
是谁?谁能做到这一点?谁能如此精准地绕过他“真心之律”的表层判定,直接篡改愿望的“形态”?
“观测者”?他们有这个技术和动机吗?还是……“基石”碎片并未完全清除,产生了新的变异?抑或是……其他未知的存在?
林小虎感到事态严重。这种对愿望本源的篡改,比直接的恶意攻击更加可怕。它污染的是希望的源头,扭曲的是人心中最纯粹的动力。
他立刻将这一发现通报给了影鸦、李哲和苏晓。李哲尝试从数据层面分析那些愿望异常者的近期行为轨迹和网络活动,试图找到共同点或异常接触源。影鸦则调动“仲裁所”的资源,秘密调查是否存在新的精神影响类异常事件报告。
苏晓在得知情况后,也运用她的“色彩视觉”,开始有意识地观察身边接触的人,尤其是那些突然变得“目标极其明确”、“情绪异常单一高涨”的个体。她确实发现了几例类似的情况,那些人的情绪色彩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纯净”和“高亮”,仿佛被pS过度处理的照片,失去了真实人应有的复杂层次。
就在众人紧张调查之时,林小虎的感知中,再次捕捉到了一道强烈而异常的愿望波动。这一次,愿望来自一个他认识的人——陈默手下的一个年轻成员,外号“小刀”。小刀为人机灵,但有些好逸恶劳,平时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多捞点外快,活得轻松点。
但此刻,小刀的愿望却是:“我必须成为陈哥手下最得力、最不可或缺的人!不惜任何代价!”
愿力颜色是一种灼热的、带着一丝血腥气的暗金色,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心,与他平日里那点小奸小猾的灰色和懒散的淡黄色截然不同!
而且,林小虎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道愿望的“形态”也被篡改了,其中所有关于“代价”的权衡、对风险的恐惧、乃至对陈默的敬畏等“制约因素”都被剥离殆尽,只剩下赤裸裸的、疯狂的“上位”欲望!
这很危险!无论对小刀自己,还是对陈默的团队!
林小虎眼神一冷。他不能再仅仅观察和调查了。这股篡改愿望的力量,已经触及到了他身边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与“心之锚”及“真心之律”深度连接。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感知和引导。他要主动出击,以规则之力,斩断那篡改愿望的无形黑手!
他的意志沿着那道来自小刀的、被污染的愿力逆流而上!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玷污他的规则领域!
“心之锚”的光芒在他意识中炽亮,代表着“真实”、“平衡”、“本心”的规则之力,如同出鞘的利剑,顺着愿力的因果线,悍然斩向那扭曲愿望的源头!
规则的光芒,第一次不再是防御和引导,而是展露出了其锐利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