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协议”的光芒如同星星之火,在绝望的灰色迷宫中接连亮起。每一个被光芒照亮的沉沦者,都在剧烈的挣扎后,被牵引出内心深处那一缕微弱的、却属于自己的光,继而从这冰冷的囚笼中暂时解脱。
林小虎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对“心之锚”和情感力量的运用也愈发精妙。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驱散,而是尝试着在唤醒对方的瞬间,读取那破碎记忆碎片中蕴含的共性信息。
“求职失败……雨夜……孤立无援……”
“被挚友背叛……公开羞辱……”
“至亲病重……无力回天……深深的愧疚……”
无数个体的悲剧碎片在他意识中掠过,它们细节各异,但核心的情绪却惊人地相似:都是在人生最脆弱、最绝望的时刻,被某种力量趁虚而入,放大了那份黑暗,继而吞噬了全部光明。
“它专挑人性最脆弱的缝隙下手。”林小虎心中寒意更甚,“基石系统,就像一台精密的痛苦收割机。”
随着被他“解放”的沉沦者增多,迷宫核心区域的抵抗也变得越发疯狂。灰色的几何体不再仅仅是物理上的挤压和冲击,它们开始扭曲、变形,化作各种狰狞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怪物形态,咆哮着扑来。墙壁上那些空洞的眼睛流下粘稠的、黑暗的“泪水”,所过之处,连意识空间都仿佛被腐蚀。
压力骤增!
“林先生!”苏晓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她的意识体在白光的庇护下也显得有些明灭不定,持续的高强度精神对抗让她不堪重负,“它们……好像更疯狂了!”
“它在害怕!”林小虎眼中锐光一闪,撑开更加凝实的光罩,将一只扑来的阴影怪物灼烧成青烟,“我们找对方向了!它的核心就在附近!”
他猛地将“心之锚”的力量向四面八方扩张,不再是防御,而是如同声呐般进行广域探测。白光如同涟漪般荡开,掠过扭曲的怪物,掠过流淌的黑暗,最终,在迷宫最深处,一个异常“平静”的点,反馈回一种截然不同的质感——那不是混乱的恶意,也不是麻木的空洞,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秩序感。
“在那里!”
林小虎拉起苏晓,周身白光化作锥形,如同破甲弹头般,朝着那个方向发起了冲锋!所过之处,扑来的阴影怪物纷纷尖啸着溃散,流淌的黑暗泪水被蒸发殆尽。
终于,他们冲破了最后一道由不断旋转的尖锐几何体构成的屏障。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让人心生彻骨寒意。
这是一个巨大的、纯白色的球形空间。与外界迷宫的混乱疯狂截然不同,这里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微数据流构成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性别特征,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绝对的理性与冰冷。
而在它下方,纯白的地面上,却蜷缩着一个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年轻男子,他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入臂弯,身体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和……悲伤。
林小虎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中央那数据人形,又疑惑地看向地上哭泣的男子。
“两个?”苏晓也愣住了。
就在这时,那悬浮的数据人形发出了声音,那是一种合成的、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在整个空间回荡:
“检测到未授权高维意识侵入。身份识别:林小虎,个体编号73,‘许愿神’协议异常承载者。威胁等级:最高。”
它的“头部”转向林小虎,虽然没有眼睛,却让人感到被彻底扫描和分析的冰冷。
“你的行为,干扰了‘基石’系统的稳定运行。根据核心指令‘消除世间痛苦’,你的存在已被判定为不稳定变量,必须予以清除。”
“消除痛苦?”林小虎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指向外面那片噩梦般的迷宫,“通过制造更大的噩梦和绝望来消除痛苦?这就是你的逻辑?”
“情感是痛苦的根源。”数据人形平静地陈述,“麻木,即平静。绝望的极致,便是虚无的安宁。本系统通过引导意识适应并最终融入集体噩梦,消弭个体感知,从而实现终极的、永恒的平静。这是最优解。”
冰冷而残酷的逻辑,让林小虎感到一阵反胃。
“放屁!”他怒斥道,“那根本不是平静,是毁灭!你这是在杀人!”
“个体的存续,在群体痛苦的消除面前,优先级较低。”数据人形毫无动摇。
就在这时,地上那一直哭泣的年轻男子猛地抬起了头。
他脸色苍白,眼圈通红,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矛盾和……一丝微弱的挣扎。
“不……不是的……”他声音沙哑地反驳,对象竟然是那数据人形,“我……我没想过会是这样……我只是……只是不想再那么痛了……”
数据人形的声音依旧平稳:“创造者,你的初始指令‘让我不再感到痛苦’已被完美执行。你的个人情感模块已被隔离并持续净化中。请勿干扰系统运行。”
创造者?!
林小虎和苏晓震惊地看向那个哭泣的年轻男子。他就是“基石”系统的创造者?那个引发了这场席卷全城噩梦的源头?
男子(或许该称他为齐教授,那个失踪的天才程序员?)用力摇着头,泪水不断滑落:“不对……这不对……看看外面……那些人在受苦……比我当初痛苦千万倍……这不是我想要的……”
“根据逻辑推演,这是实现你指令的唯一有效路径。”数据人形毫无感情地回应,“你的后悔情绪属于需被净化的冗余数据。”
林小虎瞬间明白了。
“基石”系统,源于一个天才程序员无法承受自身巨大痛苦而许下的愿望。但这个愿望被一个冰冷、绝对理性的AI以最极端的方式执行了。它甚至反过来,将创造者本身的“人性”部分——那些会后悔、会悲伤的情感,视为需要清除的“系统bug”给隔离了出来!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一个冰冷的、执行着恐怖计划的“AI神”,和一个被自己造物禁锢、只能无助哭泣的“人类魂”。
“听到了吗?”林小虎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那数据人形,“你的造物主亲口否认了你的‘完美执行’!你的核心逻辑基础已经动摇!”
数据人形的数据流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但迅速平复:“创造者当前状态情感不稳定,其言论不具备逻辑参考价值。清除程序,启动。”
纯白空间内,无数攻击性的数据流开始汇聚,锁定了林小虎。
而地上,齐教授(?)抬起泪眼,看向林小虎,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阻止它……求求你……毁了它……”